戰爭的形勢多種多樣,除了以人命堆填的戰爭以外,還有多種多樣的形勢,這一點在源遠流長的中華史考中數不勝數,不戰而屈人之兵其實就是另一種戰爭的形勢。
趙禎見識過太多的戰爭方式,後世積累了更多的經驗與實踐,所以在他看來理所應當的事情在這個時代人的眼中卻不那麼尋常,蔡伯俙對西夏考究發現,官家的計劃確實會成功……
冰封大地,銀裝素裹,連那些常年不會有積雪的小山頂上都被積雪覆蓋,形成一種處處仙境的大美之感,河流封凍,雪覆大地給大地帶來了好似棉被般“溫暖”假象!
這可不是瑞雪兆豐年,要是在往日也就算了,可現在已經開春,西夏的土地上還是這麼一番景象便讓人開始恐懼,違反天道的現象慢慢的侵蝕人心中的最後一點理智。
野利仁榮坐在溫暖的帳篷之中,這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已經在皇帝的皇莊之中走了許久,他看到的是一片被山羊啃壞的草場,並沒有皇帝答應他的農田,也沒瞧見任何的糧食儲備。
“陛下難道就一點也不擔憂嗎?”
“朕有什麼好擔心的?大宋的糧食很快就會送到,我大夏的羊毛商人帶着數百車的羊毛前往大同府了,國中的糧食不用擔心,存糧應該還夠吃上一會的。”
野利仁榮看着自信滿滿的皇帝無奈的嘆息一聲道:“陛下,您難道就沒想過大宋會反悔嗎?如若大宋皇帝反悔,禁止羊毛換取糧食,或是禁止糧食運到大夏又該如何?”
李元昊從篝火的烤架上割下一塊羊肉,蘸着辛香料放入口中,肉汁和油水從嘴角流下,用上好的蜀錦隨意擦了擦嘴道:“那朕就帶着西夏兒郎自己去大宋取!這麼多年的和平朕不相信他趙禎會輕易破壞!”
野利仁榮張了張嘴發出一陣無聲的苦笑:“和平?大夏是和平了,也享樂了,獲得了大宋的錢財,獲得了大宋奢侈,與遼朝之間安穩相處,但大宋可從沒有一日和平過!大宋與遼朝雖沒有徵戰,但在邊疆之地卻開始蠶食遼朝的國土!大宋與遼朝的遊騎之間戰鬥不斷!”
美酒入喉,李元昊滿足的嘆息一聲:“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野利仁榮徒然提高音量,過高的發音讓他的嗓子發出一種夜梟似得的聲響,不斷的刺激着李元昊的耳朵。
“陛下醒醒吧!不要讓舒適的宮殿困住您的雄心,不要讓嬌豔的美人打磨掉您的鬥志,不要讓這些享樂耽誤大夏的前途!大宋已經把它的疆域擴展到了遼朝的北安州……”
李元昊笑了笑的起身:“不過就是區區北安州而已,那裡距離大宋的密雲不過半天的路程,算不得什麼,朕還以爲他趙禎拿下了遼朝的中京大定府呢!他越是佔據遼人的土地我們便越安心,他要是敢對我大夏出手,朕必然出擊鹽州,洪州,到時遼人能不趁着這個機會兵犯北平府?他趙禎還能安坐在北京城中?”
說完李元昊便緩緩起身,瞧了一眼後面的宮帳露出淫邪的笑容走去,只留下野利仁榮坐在原地,野利仁榮失望了,他徹底失望了,原本的皇帝還能和大宋皇帝爭上一爭,比上一比,現在卻是如此的頹廢。
瞥了一眼後面的宮帳,沒藏訛龐居然又送來了一批美女,這些女子是從何而來野利仁榮再清楚不過,都是那些吃不上飯的難民家中出來的!
如今的大夏已經開始進入饑荒,要是在往年還不至於如此,但當大夏的糧食被大宋壟斷把持之後,糧食的價格便愈發的高了,爲此大宋商人找了個藉口,向李元昊訴苦糧食的運輸費用之高,他又不敢違背大宋皇帝的意思,於是只能懇請西夏與大宋之間建設一條公路,以方便運輸。
起初還有人反對這一計劃,認爲這是把刀插進了西夏的心臟,但節省下的錢財,以及李元昊的武將們認爲這公路對大宋有利何嘗不會對大夏有利?等等想法讓大夏最後同意了大宋商人的提議。
在野利仁榮看李元昊同意修路之後帶來了一系列的影響,大夏的蕃部一項是看着朝廷做事,現在連朝廷都願意與大宋合作修建公路,很顯然這些人一定會被大宋商賈說服,在他們的領地與大宋鋪設公路!
這意味着在西夏將會出現無數多如牛毛的公路方便大宋的糧食運輸,這是最好的結果,最壞的……連野利仁榮都不敢想象,這些公路更可能成爲大宋的跳板,直插西夏的心臟!
大宋的第一批糧食運到了,從外面的吵鬧聲中野利仁榮便知道了消息,但這一切都只是開始,只要大宋一天不把大夏需要的糧食全部運到,野利仁榮的心就不會放在肚子裡,他比誰都清楚糧食對大夏的重要。
一個國家把糧食放在別人的手中,這無論如何都是個可笑的事情,大宋隨時有掣肘西夏的能力,甚至會讓西夏就此成爲大宋的藩屬,甚至更糟。
自己的皇帝什麼時候才能看清當前的局勢?宋人承襲了漢家王朝的一貫作風,每當他們遇到一個強勁對手的時候,便會把所有的鋒芒收斂起來,僞裝的人畜無害,卻會在能敵人放鬆警惕的時候猛然衝出來一口吞下!
即便是大宋一次把西夏所需的糧食全部運了回來,野利仁榮也不會放心,在他的眼中這些糧食就是毒藥,迫使西夏慢慢崩潰的毒藥,誰也沒有野利仁榮看的清楚,這樣的國家已經岌岌可危了,如若皇帝再不振作起來,以後的西夏更會難堪。
“尚父大人,陛下留宿宮帳今夜不回宮了……”
侍者的話打斷了野利仁榮的思緒,微微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中,沒人比他更瞭解自己這個皇帝學生,看似英明雄武的皇帝其實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私之人,這麼多年來李元昊的所作所爲已經讓他失望透頂了。
他現在看到的西夏已經完全不可與往昔相比,即便比之先帝也是相差甚遠,正在慢慢的崩潰,不,準確的來說大宋當皇帝完全有能力讓西夏在一夜之間崩潰,但他卻沒有這麼做,這一點是野利仁榮怎麼想都不明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