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和范仲淹一樣想法先進的人不止他一個,大宋有很多人現在的想法都變得開明起開,隨着格物學的不斷髮展,大宋百姓的求知慾也開始增加。
這就是一種學術氛圍,也是一種普遍存在於人思想中的東西,原本的百姓需要整日的養家餬口,即便如此依舊有大量的人羣掙扎在溫飽線下。
而隨着大宋的國力強盛,商業繁榮,工廠林立,商號衆多,尋常百姓幾乎都可以獲得一個不錯的生活,即便是無法和後世比擬,但相比之前的時代卻要好的多。
在這種情況下,人開始變得理性,因爲他們知道錢是怎麼賺來的,有了錢和穩定的生活後,人們總是喜歡多問幾個爲什麼。
求知是可貴的,同時也是可怕的,知識改變命運在這個時代便已經被奉爲金科玉律,民智的開啓也意味着時代的改變。
連尋常百姓都是如此,朝中生活穩定的“高收入”官員們便更加思想開放。
這其中便難以避免的會出現一些問題,這也是范仲淹所擔憂的,他擔心人的思想過於解放,擔心朝廷的統治會出現問題。
於是這位大宋的宰執相公向趙禎請教了一個官員政權與皇權之間的問題:“官家,若是您傳位太子之後,大宋便是兩位國君,依照官家的謀劃,這樣一來可避免國朝動盪,亦可在官家有生之年把太子變成一位合格的君王,可如此一來,是否會讓人猜想,國朝不僅僅可以有兩位帝王…………”
趙禎被范仲淹的話問的一呆,自己爲了大宋而打造了二元政治但同時也打破了人的思維桎梏,兩位君主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既然如此可否會出現三個君主,甚至更多的猜想?
君權神授這個問題是漢家王朝延續千百年所打造的統一標準,而現在自己正在慢慢打破這個標準,這個漢家王朝維繫千百年的標準。
“朕還是那個意思,兩位國君並不會對大宋產生多大影響,百姓們的生活也不會改變,現在的大宋可不是趙國,國泰民安之下,即便是有所思慮也是正常的,總不能因噎廢食。”
范仲淹點了點頭,在他看來這是一個禮法問題,但在趙禎看來卻是一個政治問題,隨着時間的推移,人的思想也會發生改變,二元政治的好與不好,皆需要時間去論證,而是不是靠着憑空猜測。
但有一個問題是避免不了的,大宋的後繼之君該怎麼辦?若是有一天大宋成爲這個世界上真正的霸主,完全沒有敵手的時候,二元政治的意義何在?
單純的把太子送上皇位進行教育?還是爲了避免天家的子嗣爭奪皇位而出現骨肉相殘?
若是太子威望足夠高,若是太上皇不夠賢明,會不會出現天下支持皇帝而厭棄太上皇的事情發生,到時候又該如何?
隨着范仲淹的話,趙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但現在的趙禎也沒有準確的答案,這是一個未知數。
看着范仲淹期待答案的臉,趙禎苦笑道:“朕沒有辦法爲你解惑,大宋和歷朝歷代都不相同,不光商賈繁榮,國力強大,更是民智大盛。這些從何而來?”
趙禎的話把范仲淹給問住了,皺眉思索一會後,震驚的開口道:“官家的意思是這些都是從民智初開之中得來的?!”
啪!
趙禎猛然拍了一下巴掌激動的說道:“正是如此,朕之前也在尋找答案,但沒有收穫的,直到有一天朕在南門大街的腳店之中發現,大宋的百姓暢談國事,還在討論格物,科舉,朕這才知道,原來民智初開之後,國力強盛乃是必然!是朕締造了大宋的初開民智的環境,同樣也是民智初開後締造了大宋的強盛!”
趙禎的話讓范仲淹吃了一驚,但隨即想想卻便是這個道理。
官家的許多舉措讓大宋國內安定,百姓衣食無憂,而這也促使大宋的文教變得不同以往。
還有便是科舉改革,百姓也都有了讀書入仕的機會,經商不再是一種敗壞門風的行爲,發家致富成爲人們渴求的東西。
趙禎的話讓范仲淹有了重新認識大宋以及改革的心態,官家從一開始便已經給了大宋以不一樣的東西,官家的改革是在推動民智的開啓,民智的開啓同時又在反哺大宋的改革,讓大宋的發展越來越強大。
相比那些看看得見的變化,看不見的東西纔是最強大的,范仲淹的心神大震,他發現自己像是第一次認識官家一般。
這是一次秉燭夜談,趙禎發現和范仲淹談話還是很有意思的,這個大宋的宰執相公總是能有獨到的見解,並且給出合理的方案來。
當然,這麼多年來趙禎已經習慣了范仲淹出色的辦事能力,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處理朝政,而是簡單的談話,一次暢談…………
崇文院中的小內侍把院中的燈籠一個個的點燃,龐大的崇文院共有燈籠七十二盞,單單全部點燃的時間就需要小半個時辰。
而這也是神都城華燈初上的時候,在最中央的秘閣之中,趙禎看着一副巨大的沙盤默不作聲,而邊上的范仲淹則是不住地的吸着涼氣,因爲這巨大的沙盤已經不再是大宋的輿圖,而是一張范仲淹從未見過的輿圖。
至於北方卻是一片叫“羅斯國”的地方,西北還有三座島嶼組成的國家號曰“撒克遜”,此時的范仲淹才知道,爲何官家如此固執的要現在傳位太子了。
官家比誰看的都遠,比誰看的都要清楚,除了大宋之外,這世上還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和一個又一個王朝。
官家所要做的就是讓大宋在這諸多王朝中佔據絕對優勢,同時也要讓大宋成爲最爲繁榮和富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