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四章 【宗望來援】

此時,位於遼陽府西南百里開外的一條遼國人修建的官道上,數萬完顏部金軍正分爲四條火龍,往遼陽府方向急速前進。

卻見這些金兵,不但人人着甲,且都在內裡着有夾了木棉的厚重冬衣,胯下戰馬也是非常神駿,每人多備有兩騎,還有人更是一鞍三馬、四馬。

只是,如今瞧來這一個個着了重甲穿了冬衣的金軍,雖還能伏在馬背上隨着馬步起浪伏浪,但僅見得全身上下竟有鼻孔冒出絲絲熱氣,眼中卻是全無神彩。而胯下戰馬也是木然前行,竟也無甚力氣仰首擡足。

完顏宗望雖然已經貴爲元帥,但見其如今卻是如普通金兵一般內穿木棉冬衣,外罩普通扎甲,委身於其中一條火龍當中隨隊而行,只是瞧他不斷往遼陽府方向掌握,面色竟也十分憂慮。

不久,但見四條火龍中靠北這條突然有數騎越隊而來,近得宗望所在隊伍後,便有人大聲通報,自然有人將這幾騎領到宗望面前來。

便見宗望勒馬停在路邊,沉聲用宋言問道:“郭猛安,何事?”

但見宗望詢問的郭猛安也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宗望南下時,爲范陽守備,不戰而獻城降金的郭藥師,如今宗望稱其猛安,想來他在金軍之中的官制該也是個千夫長。

但也見如今的郭藥師,雖然不過四十餘歲的年紀,可頭髮竟已花白如同耄耋,但見他叉手與宗望做禮道:“元帥,方纔我軍左翼探馬已與宋軍斥候夜不收接觸,想來宋軍偷襲遼陽府之事已成定局。”

宗望聽來旋即瞪眼,喝道:“當真?如今我等所在,距離遼陽府還有多遠?”

隨着宗望喝問,立即有將佐答道:“稟元帥,距離遼陽府尚有百二十里。”

宗望聽來瞪眼,自然也是驚訝,不想宋軍的斥候居然放得百二十里之遠,當即不假思索道:“傳令全軍,速速趕路,明日一早定要趕到遼陽。”

“且慢!元帥且聽郭某一言!”也在這事,郭藥師打馬一鞭,上前兩步攔住了正要傳達軍令的宗望身邊將佐,叉手道:“宋軍此番奇襲,既是渡海而來,必定有完全之準備。此外,領軍之人也不是別人,乃是宋淮南王黃傑。別的不說,難道元帥忘了當年在臨清城下,黃傑以車壘配以牀弩、火器阻截我軍之事,如今既然已經確定遼陽府遭圍,當萬萬不可魯莽行事,須得謀定而後動。我軍若是晝夜急行,便是明日一早趕到了遼陽城下,也必定馬困人乏,徒與黃傑以逸待勞之利,望元帥三思!”

宗望聽來,雖然面有不豫之色,但也還是耐着性子聽完,卻問道:“郭猛安以爲,遼陽守得守不得?”

郭藥師吶吶難言,倒是他身邊一個將領搶道:“宋軍攻城,向來晝戰,若是遼陽守得,也不在這一夜功夫。若是守不得,此時宋軍必已攻入城內,待着我等送上門去!”

郭藥師見有人主動解圍,忙也附和道:“不錯!宋軍兵器雖然犀利,可遼陽也是座堅城,還有兀舍將軍坐鎮,勝敗如何卻也難料,只是我軍一晝夜已連趕三百里路程,卻已是強弩之末,萬望元帥三思。”

郭藥師再道一聲萬望三思,便也引來周圍衆人附和,宗望聽了本想訓斥,可也在這時,卻正好見得道中列隊前行的隊伍裡,突然有人撲通一聲跌下馬來,而後隊跟進的馬兒因爲木然行進,也根本收不住腳,便從那人身上踩踏了過去。直到一連踩過去三、四匹馬,才被後面之人發現勒停,便也喧譁起來。

宗望等人正好瞧見,待上前看時,那墮馬之人那還有氣息,自然是活活被馬給踏死了。宗望一瞧,死得可不是騎術不精的附軍(附庸軍,如郭藥師的漢軍)、籤軍(簽發徵召的壯丁),而是與他一道從白山黑水間打殺出來的完顏部族人,這才猛然而驚。

起身左右一望,見得周圍已經慢慢停下來的隊伍裡,人人都是一付疲憊難堪之色,金軍的作戰能力和機動力雖然強悍,可畢竟都不是鐵打的鋼人。自打前日下午,正在錦州等待戰機的宗望得到宋軍突然出現在遼陽府外的消息,權衡再三決定不尊軍令回身馳援後,全軍便也急行了一個晝夜,趕了差不多三百餘里的路程,比起宋軍正常一日三十里,五十里爲急行軍的規制,這個速度也當真是金軍的極限了。

瞧着一個個疲累的身影和表情,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宗望也感覺到一股疲乏涌上心頭:“傳……令各軍,就地休整,明日一早再走!”

這錦州相距遼陽府,也不過四百餘里的樣子,便是平日金軍調動,也是整整四、五日的路程,如今這一晝夜走了三百里還多,倒也真是極限所在,可別把金軍都當成了鐵打人兒。如今的金軍除了一人一馬和一兵器、一甲冑外,也要攜帶給養、箭矢,以及營帳和一些工具雜物等等。

而即便是百多年後縱橫無敵的蒙古突騎,在人均四馬、甚至六馬的情況下,也不過能跑出每日二百里的速度來。據說蒙古騎兵的速度是“每天平均行軍速度達到一百八十至二百里(90-100公里/天)。當時窩闊臺遣拔都等諸王西征突擊攻佔北俄羅斯,只用了兩個月零五天時間,每天的平均速度達到八十五至九十公里;攻佔南俄羅斯,只用了兩個月零十天時間,每天進攻速度達到五十五到六十公里;攻佔匈亞利和波蘭,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每天進攻速度達到五十八到六十二公里。”(《蒙古族古代戰爭史》240頁)

至於後世的八旗清兵雖然也很厲害,但八旗終究不是純騎兵而是步騎混合部隊。在決定命運的山海關之戰前,八旗全軍日夜兼程十二天,在地圖上跑了四百多公里,平均速度大約只有三十五公里/天。

卻也說隨着宗望一聲令下,大軍自然停下紮營休整,很快便有親軍優先爲宗望搭起大帳,宗望入內坐下之後,便也急命人取來地圖和之前的急報,依圖分析起來,結果很快發現宋軍十八日纔在耀州搶灘登陸,二十一日便也攻到遼陽城下,這耀州(遼寧營口)距離遼陽府也有二百餘里的路程,以宋軍近乎純步兵的構成,這速度也是沒得說了,莫非是插了翅膀飛過去的?

宗望這麼想的時候,遠在遼陽府的黃傑自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黃傑說不得會拿出一副象棋來摔在宗望臉上,道一句:“就你馬多?老子不但有炮,還有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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