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瞧着一臉懵逼的趙恆,當真哭也不成笑也不成。
不過,再怎麼說他也侍奉趙恆有一段時日了,倒也看出此時的趙恆是真懵逼不是假懵逼,想了想後,便也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可還記得此間事由?”
趙恆回憶了一下,便道:“不是黃傑要入城麼?”
旁邊的何慄聽了,便是將手一拍又彈開,做了一個搖頭嘆氣的表情,李若水也是想要搖頭嘆氣,但卻還是忍住了,便也道:“倒也不錯!只是……黃駙馬本要入城,卻是因爲李守禦使下令閉門不開,又恰逢金人率軍逼來……所以,黃駙馬這纔不得不在城前與金人鬥將!”
趙恆聽了還是想不明白,不由道:“可朕……不是許他入城了麼?”
聽到此處,一旁的老宗澤氣得將手中的金盔狠狠一砸,便也起身與趙恆拱手道:“老臣先行告退!”
說完扭頭便走,留下衆人都是面面相窺,趙恆此時依舊還是思索不通,便也不去理會宗澤早退,只是來瞧李若水。李若水將趙恆還是一臉的懵逼模樣,只能與滿臉苦笑的何慄對視一眼,只得道:“陛下,黃駙馬此來,僅帶了一十三人。陛下雖是許他入城,卻是……卻是又要駙馬退了城下的金人……這便是要駙馬去……去送死啊!”
當即趙恆將嘴張得老大,倒也是一瞬間想明白了李若水話裡的意思,一時目瞪狗呆,呆若木雞。
說真的,趙恆說出方纔之話的時候,只怕當真沒有讓黃傑去送死的意思,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會說出“且請駙馬速速退了城下的金人”這樣的話來,但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聽出這話裡的邏輯的確是有問題的,畢竟如今城下只有黃傑和他的十幾個親隨,叫他去“退”城前的數千金軍,的確是有些不切實際了。
而且,方纔李若水也點撥了,這如今黃傑和他的親隨之所以和金人在城前鬥將單挑,起因是黃傑他們要入城,而李綱卻不讓。然後趙恆一時腦子進了水,雖然表示了黃傑入城,已經一切事情入城再說的意願,卻是莫名其妙(別有用心)的提出什麼讓黃傑去“退”了金兵的前置條件,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這就是叫人家去送死啊!
一時間,趙恆怎麼想的沒人知道,不過李綱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因爲如今趙恆身邊的幾人中,只有他是一早就與趙恆相熟,還給趙恆做過幾年的教授,因此對趙恆的脾性和思維方式最是熟悉,自然也明白趙恆這當真是口誤,並非是真的想要叫黃傑去送死,可偏偏他就只能瞪着眼瞧着一切發生,絲毫都阻攔不得。
想想李若水的分析倒也不錯,黃傑身邊統共只有十幾人,你叫他如何去退了城前的數千金軍,他若是答應,便只有是送死這一條路可走了!
當即,李綱只能是對着趙恆重重一叩,道:“陛下!臣罪該萬死!”
這時就聽撲通一聲,穿了一身重甲的趙恆也是一個站立不穩,一屁股做到在地,一旁不知什麼時候瞧瞧爬起來的鄭望之和李梲見機來扶也被重重的帶倒在地,但見趙恆面無人色的指着李綱,口脣哆嗦的說不出話來,很快兩眼一翻便厥了過去。
說起來,這事的確是李綱罪該萬死,因爲若不是他自作主張的不放黃傑入城,也就不會鬧出這等大事來。
也就在何慄和李若水的指揮下,大夥兒手忙腳亂的擡着昏厥過去的趙恆返回皇宮的路上,有關於茂德帝姬駙馬城前大戰金軍卻不得入城負氣而走的消息也是如九天驚雷一般不脛而走。
並且很快就從外城傳進了內城,又從內城的大街小巷傳進了駙馬府中,待入得趙福金和鄭太后的耳中時,這事的版本就已經多達了五個。
只是,趙福金在瞧過了隨後送到的一冊手札後,便也不管不顧的撲在鄭太后的懷中痛哭起來,而鄭太后在瞧了手札後,也是被氣得險些昏厥過去,便也伸手指着北面連聲大罵:“孽子!昏君!”
這趙恆是不是昏君,此時言之尚早,不過這當朝太后罵皇帝親兒子是昏君的,只怕鄭太后算是開了先河。
比起傳言來,手札裡雖然說得更爲詳細,描述的語句用詞也更爲精確,但也正因爲這樣,也就更顯得趙恆是個昏君。
也就在鄭太后和趙福金孃兒倆在駙馬府裡抱頭痛哭的時候,這黃傑單槍匹馬來救汴梁,就在南薰門外與十萬金軍盤馬大戰,一連斬殺金人五員大將,更擊殺上千雜兵,卻最終叫城守李綱和宗澤拒之門外不放入城的消息,也以電光石火一般的速度在東京城裡傳播開來。
且不說這黃傑“一個人”如何殺了金人五員大將和上千雜兵的版本具體有多少個,光就是這李綱和宗澤將他拒之門外後的結局,便有北去、自戕和敗俘、投金好幾個版本,也不過兩個時辰,這汴梁城中便也沸騰起來,“黃駙馬隻身勤王,二奸賊拒之門外”的故事便也街知巷聞、膾炙人口。
很快,就有每次搞事都衝鋒在前的太學生們迅速在朱雀門外集結起來,便也領着無數的吃瓜羣衆浩浩蕩蕩的踏上了御街,就往宣德門衝殺了過去。沿途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來了幾個“正巧”下值回家的外城守軍,言之鑿鑿的一邊帶路一邊與衆人解說這“黃駙馬大戰女真奴,使畫戟單槍五連殺”的光輝事蹟。
甚至還很不巧的說了漏了嘴,將金人敬重黃駙馬是真英雄,將茂德帝姬恭送回來的事情說了,也才叫城中的百姓們這才知道,這趙恆居然還真把黃駙馬的老婆,自己的親妹妹,大宋的茂徳帝姬給送到了金營之中,這可就是真是叔可忍,嬸嬸也不能忍了。
很快,差不多便有數萬百姓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了宣德門前,一幫太學生脫衣爲帛,以一名爲陳東的太學生爲首,就地寫成上疏,要求嚴懲“八賊”。
疏曰:“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樑師成陰謀於後,李彥(邦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結怨於遼、金,創開邊釁。李綱、宗澤鎮守不力,退敵無策,陷害忠良,宜誅八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只是太學生們的上疏還沒遞進宣德門,這趙恆“賣妹求榮”,且賣完了“妹妹”還不知足,又準備“賣妹夫”的事情卻是突然在吃瓜羣衆當中不脛而走,火熱傳播開來,有人聽罷嘆息無語,有人聽來卻是如鄭太后一般激憤難耐,便也指着皇城大罵起來。
很快,一片罵聲竟不知爲何漸漸同步,最終匯聚成了一句兩個字的詞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