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來說,如今這事已然超過了黃傑從奇夢中所得的認知,所能夠解決的範疇之外,也即是以黃傑今生所學和奇夢所得的經驗,是沒有這麼處理這等問題的先例可以拿來參考的。
當然,讓黃傑爲難的事兒可不是“要不要”將這事上報宋廷,而是眼下這吳乞買對大宋的態度究竟是如何的。
最早他和馬政在阿骨打老營中時,曾經探得有關金國西路軍的軍心浮動,將士紛紛請戰,並推舉了吳乞買出來當話事人,要求繼續對遼作戰的消息。後來阿骨打去世,吳乞買繼位後又傳來了金軍南下並搶先在宋軍之前打下析津府,還要大宋拿錢財贖買遼地城池的事情,但如今聽趙良嗣一說,似乎此事又並不是吳乞買背信棄義主動撕毀盟約,反倒是童貫主動邀請金軍“助攻”的結果。
所以,對這吳乞買到底是一個“親宋”的態度,還是一個“惡宋”的心思,黃傑自然也就難以判斷。因爲按照他從奇夢中所知的歷史“軌跡”,似乎是大宋將宣和的年號用了五六年的模樣,然後金國也才大舉攻宋,可黃傑卻並沒有確切的在奇夢裡“看”清楚這最終領導金軍攻宋的是阿骨打還是吳乞買或是其他的什麼人,也就無從判斷在這原本的歷史軌跡之中,吳乞買到底是個“親宋”,還是“惡宋”的態度。
而且,這還沒考量如今後天的“變數”所造成的蝴蝶效應,若再算上變數的話,揣度吳乞買心意態度的難度無疑又增加了好幾個層級。
一時間黃傑也是躊躇起來,趙良嗣也樂得有人替他傷腦筋,自然沉聲不語等着黃傑幫他拿出主意來。
好一會之後,但聽燈臺上噼啪一響,卻是燭頭爆出一枚燈花,終於將黃傑給驚醒了過來,便也見黃傑將燈臺一放,面色凝重道:“趙秘書,你歸國之後,定要將此畫與那畫師悄悄呈送與陛下,決斷如何自然該有陛下定奪纔是。此後一路,還需對那畫師嚴加看管,莫要讓他走漏了消息。”
趙良嗣一聽,雖然對黃傑給出的應對辦法很是有些嗤之以鼻,但多少還是感謝黃傑幫他下了這個決斷,這樣話日後不管此事如何發展,他都可以縮在黃傑身後,不用擔心被人追責了,當下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而黃傑因爲心中有事,便也託辭不便就久留,忙也告辭而去。
這會寧府如今就是個草原帳篷城,而使節團所在的宿地自然也是帳篷區,雖然金國方面派了大隊人馬將整個使節團駐地團團圍住,但依舊有間隙可尋,以黃傑的武藝進出自然不難,更何況如今黃傑又是一身典型的正宗女真人打扮,且女真話的熟練度也是不低了,因此倒也清清爽爽的又從裡面摸了出來。
出來之後,黃傑倒也沒幹起意跑去皇帝寨晃盪,看看吳乞買真人是否正如畫像上的那般模樣,而是直接轉回了自家的帳篷,招呼一聲便也倒頭就睡。
翌日一早,黃傑三人忙也收拾行帳,趕着晨曦便也往南出了帳篷城,三人都是輕騎急性,待到下午申時前後便也追着了昨日一早出發前往黃龍府的鐵驪部商隊,便也言說黃傑本要投靠的東海部族親經人打聽後,聽說如今正在黃龍府當差,自然也就是要去黃龍府投他,對於黃傑這般勇武之人要來搭夥同行南下,鐵驪部人自然也是舉手歡迎,因此便也順利組起了隊來。
此後,商隊又行了兩日,剛到了寧江便也聽聞路上來往的旅人傳言,稱金主吳乞買於前日以最盛大的禮儀歡送了大宋使節團出會寧府,但卻沒有走南路來黃龍府,反倒是走的西路,從會寧府往西而出,往長春州(今長春),預計將會經泰州直赴臨潢府,再折道向南去往析津府,而非黃傑之前預計的走黃龍府、大定府一線返宋,於是這就有些叫人尷尬了。
不得已,黃傑也不好半途開溜,便也耐着性子隨商隊繼續向南,又走了六日這才抵達了黃龍府,只是到了地頭黃傑也沒急着北折,而是抽了半日時間入城打探了一下,再得知之前被羈押在黃龍府的迎親使團早已經被金人捋奪了全部的財物和裝備,差不多是光着屁股被趕回了大宋後,黃傑倒也放下了心來。
只要人沒事,錢財裝備算個什麼?
不過在黃龍府的女真人口中,卻是正在流傳着一個跟事實相差不算太遠的消息,便是有女真人傳說,之所以吳乞買會把迎親使團趕回了大宋,是因爲大宋的迎親使者拐帶了阿骨打的長公主私奔,甚至還因此把阿骨打給活活氣死了。
不過,黃傑聽到這些傳言時,卻發現流傳這等小道消息的女真人在八卦此事時並非是一臉咬牙切齒的憤恨表情,反倒是不甘之中隱隱還帶着一絲羨慕,這就有些叫人想不明白了。
這後來,黃傑乾脆又在黃龍府耽擱了一日,把身上沒用的東西統統倒換,最終爲三人配備了六匹腳力不多的健馬,輕裝上路便往北追去。
因爲趙良嗣此行的最大任務已經達成,自然急着將好消息以最快速度傳回國內,雖然派出了信使以飛遞的速度傳遞消息,可使節團的腳程也是極快。待黃傑三人花了差不多十日時間纔剛剛趕到臨潢府時,使節團也差不多同時抵達。
因爲一路急趕,趙良嗣一行也是累得夠嗆,便也僅在臨潢府休息了兩日之後,又上路復行。而黃傑三人也是遠遠吊在使節團的隊尾,不緊不慢地尾隨而行。
只是,當使節團走到大定府時,隊伍卻是奇怪的在大定府停了下來,而且一停便是五日,且使團駐地也氣氛鬆弛,但絲毫沒有動身開拔的跡象。正狐疑的時候,這日一早黃傑按例又去使團在大定府城中的駐地遙望探視時,卻瞧見了當初與趙良嗣約定的旌旗信號。
不久,黃傑便也設法混入,見了趙良嗣後便來詢問所謂何事,便也見趙良嗣苦着臉呈來一封書信要黃傑觀看,但見字體便也知道出自趙官家的親筆,而內容卻就有些叫人爲難了,竟是讓趙良嗣設法,也使了錢財贖買如今已是階下之囚的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
這……難度似乎就有些太大了,這都馬上要歸國了,又弄出如此的事端作甚?
而遼國天祚帝這等對如今尚未土崩瓦解的遼國殘餘勢力而言,肯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貨和人質,金國和吳乞買又豈能捨得輕易就拿出來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