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中午,姚政自然讓人將黃牛兒送來的真鯿整治出來,去到飯廳用膳時,黃牛兒的舅母和兩個姨娘也自出來作陪,至於用薑絲清蒸出來的鯿魚,姚政倒是客氣的給黃牛兒夾了一塊,剩下整條卻是他一個人做下酒菜。
用罷了飯,舅母便拿了皮尺給黃牛兒量了身段,便跟兩個姨娘操持起針線,將幾套姚政穿舊的衣衫改小與他。姚政自己也拿出了一塊玉佩和一條招文袋與黃牛兒道:“昨日下值時,舅父去往張家弘文學館走了一着,張夫子賣了幾分薄面,今日且隨俺去認師吧!”
黃牛兒聽的一驚又是一喜,張家的弘文學館可是黃州城裡頭一號的蒙學,舍中研讀的童子少年接近百人,也都是城中望族富戶的子弟,黃牛兒可是從來不敢想象自己能去弘文學館上學。
姚政見黃牛兒咋驚還喜的樣子,只道他歡喜呆了,笑道:“今日去認師,自然也要考校,可要給舅父爭氣才成!”
“不敢讓舅父丟了顏面!”黃牛兒當即壓下心中激動,震袖束手行禮答道。
舅母和姨娘們手工不慢,不過一刻便將一件青色的儒生長衫改好給黃牛兒換上,這其實也是因爲黃牛兒生的壯實高大,十二三歲的小童已經身高接近五尺,比舅舅矮了尺多,改起衣服自然迅速。
隨後舅母又親自給黃牛兒重新束了發,紮了頭巾,將姚政給的玉佩與招文袋往腰上一系,左右打量看看,笑道:“噯!好一個壯實的讀書郎!”
黃牛兒被說得面上一窘,倒也知道母舅不是取笑,的確是自己身子較旁人壯實,便答:“舅母,俺爹說了,是俺老黃家的種好!”
舅母和兩個姨娘聽了,紛紛掩嘴大笑,忙道這也是個理兒。老黃家祖上據說乃是出自關隴,有着幾分胡人血脈,體魄自然與南方漢人有所區別。
隨後姚政便領着黃牛兒往這弘文學館行去。
弘文學館位於黃州城北,與黃州府衙毗鄰,最早乃是宋太祖時由時任黃州知州的張家人捐建,而後傳承至今。學館之中,據說有夫子先生十二人,無一不是黃州附近知名的蒙學大師,在加上弘文學館隱隱有民間官學的名聲,先生的束脩起步價也是自然不菲,所以此地從來不是寒門學子有膽窺視的地方。
今日本是休沐,學館之中也是放假,姚政知門熟路的領着黃牛兒入了學館,徑自來到一間花廳之中,待下人通傳之後,不久便有一個頭發花白,鬍鬚也是花白的老夫子前來。
姚政見了,領着黃牛兒起身相迎,簡單寒暄之後,姚政道:“黃傑,還不見過張思之,張老夫子。”
黃牛兒當即俯身以大禮拜倒,口稱見過夫子。
“起來!起來!孺子可教啊!”張老夫子起身攙扶,卻是撫須笑道:“黃傑,好名字!”
待夫子與姚政再次坐定,張老夫子便看向立在堂中的黃牛兒道:“聽聞令舅言稱,汝曾在道門修行,可敢讓老夫考校一二?”
黃牛兒當即叉手行禮:“還請夫子出題!”
張老夫子也不客氣,當即照着帖經的形試,按着四書五經給黃牛兒出了不少填空題,黃牛兒自然對答如流,一番考校下來張老夫子也是連連點頭,最後卻是問道:“不錯!卻不知可曾在道門之中習過算學?”
“習過!”黃牛兒剛纔口答近三十題,無一錯漏,面有得色的答道。
張老夫子便出題道:“好!有一籠,內有雞兔,上有五十二頭,下有一百三十六足,問雞兔各幾何?”
說完張老夫子伸手撫須,暗中開始計數,誰知才數到三,黃牛兒便張口答道:“雞三十六,兔十六。”
不說張老夫子當場石化,便是姚政也是愕然,因爲此題連他都還未算出。張老夫子手一抖,竟是扯下了幾根長鬚,卻是急問道:“如何解得?”
黃牛兒答道:“以繩系雞兔之雙足,五十二頭便是一百零四足,餘三十二足再系之,便得兔十六。”
此種解法,張老夫子自然知道,雖然詫異黃牛兒解算得如此之快,卻也不死心道:“吾有鹽十四擔、胡椒六擔、麥十五擔,以牛車七輛馱之,盡數換成稻米。鹽一擔可換稻米十六擔,胡椒一擔可換稻米二十七擔,麥一擔換稻米三擔,換得之後以牛車運之,需往復幾次?”
黃牛兒也不等張老夫子計時,便開口答道:“鹽十四擔可換稻米二百二十四擔,胡椒六擔可換稻米一百六十二擔,麥十五擔可換稻米四十五擔,鹽、胡椒、麥合計三十五擔,七車載之,每車可載五擔。總共換得稻米四百三十一擔,需運八十六車餘一擔。”
這一下,張老夫子和姚政都是啞口無言。尤其是張老夫子,這第二道題完全是臨時杜撰,自己都還沒有算出,卻不想直接讓黃牛兒張口就解了出來,當即可謂是驚喜得無以復加,不由奇道:“黃傑,可否將汝師名號告知老夫?”
黃牛兒聞言想了一想,叉手行禮道:“不敢欺瞞夫子,師尊曾有交代,俺未正式入門修道,因此不可與人告知師尊名號。”
“如此,倒也說得通了!”張老夫子當即神色瞭然,想想他出的題,做夫子快三十年,能答上第一題雞兔同籠的孩子也有不少,但黃牛兒最快。至於第二題,卻是故意爲難,誰知黃牛兒卻也迅速解開,想來這黃牛兒的道士師父,肯定是個奇人異士。
當即張老夫子擊掌笑道:“好!如此佳徒,豈能拒之門外,老夫正好缺個關門弟子,當真是天賜我也!”
姚政聽了也是一喜,忙不迭的對黃牛兒道:“傑兒,還不謝過夫子!”
這做弟子和關門弟子自然是兩種概念兩種待遇,聽聞張老夫子居然直接要收自己做關門弟子,黃牛兒也是大喜過望,當即又是大禮拜下。
張老夫子撫須哈哈大笑,卻是看向姚政道:“下月初六,明秀樓如何?”
姚政連忙起身道:“敢不從命!”
這收關門弟子自然與收普通弟子不同,普通弟子入學,只要通過考試,送上束脩也就是了,而收關門弟子卻是要擺宴席的,因此剛剛張老夫子話裡意思,就是把日子和擺宴的地點給定下了。
當即張老夫子換來下人,交代幾句之後,下人便捧出了一個書匣,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套刻板印出的四書五經,以及一套筆墨紙硯,這便是張老夫子給的正式見面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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