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門外喧譁之聲轟然,室中諸人正也愕然的時候,但見一個緋紅人影一下子便躥進了室中,衆人定睛一看,趙恆便也愕然問道:“福兒,你來做甚?”
趙福金卻是不理趙恆,兩步跑到黃傑面前,便來扶看黃傑的額頭。
她這般動作,也叫黃傑給呆住了,任由她搬起了額頭來看,但也見趙福金如今雙眼紅紅,眼袋兒也是微微腫大,一臉的梨花帶雨模樣,見她淚眼模糊的瞧了瞧後,便也黑着臉對趙恆道:“兄長,爲何不攔着父皇?予的夫君犯了什麼大錯,卻要這般?”
這話說來,衆人更是愕然,便是樑師成也忍不住下意識的掩着了嘴,趙恆一時也是愣住,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到是高俅暗自一笑,便伸手一扯身邊的童貫,而後童貫又扯了扯樑師成,旋即連帶着王黼和趙良嗣也就迅速退了出去,這接下來的“家事”,他們這些外人自然不好摻合了。
待室中只有黃傑、趙恆和趙福金三人時,氣氛自然也就不那麼尷尬了,趙恆忙也把朝會上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趙福金知道了原委之後,倒也止住了哭泣。她這般急切,自然是因爲傳話之人把事情個傳差了,把黃傑磕破金磚之事給說成了血染大慶殿,如何不叫趙福金着急。
不過,這按說還有幾日便是大婚了,趙福金這般來見自然是不合禮數的,因此趙恆將事情說清楚之後,忙也催出趙福金快些迴避,不然事情若是傳開了只怕不好。
黃傑也從方纔的震驚裡回過神來,雖然他自認爲一直與趙福金沒有什麼交集,更也談不上會有什麼感情,甚至以趙福金如今的模樣、身材而言,也比不得家裡的周燕奴、萬春奴等人,但人家對他還是有真情的,聽聞他出了事,就敢如這般不顧禮法和阻攔跑來瞧看,要說趙福金對他沒有感情,這不就是瞎說麼!
當即黃傑聽了趙恆的催出,便也怒了,伸手就從袖籠裡拿出了趙官家的詔書往趙恆手中一拍道:“你這大舅兄也是……喏!休要多言!”
趙恆看看黃傑塞進自己手裡的詔書,一臉莫名其妙的問:“此物與俺何用?”
黃傑突然伸爪一把握住了趙福金的小手,起身笑道:“可瞧好,今日之內,一切欺君之罪皆免!哈哈哈!”
說完,黃傑迅速的拉起趙福金就走,不過走到門邊的時候卻又轉回,從一臉懵逼的趙恆手裡把詔書又拿了回來,然後便也將詔書捏在手裡,拉着趙福金就走。
趙福金也是被嚇着了,完全搞不清狀況,待發現黃傑正拉着她往禁門方向走時,這纔回過神來,便也輕輕一掙道:“你……你……要帶予去何處?做甚?”
黃傑聞言便也停下腳步,轉身執手望向趙福金道:“公主對俺青睞有佳,怪俺今日方纔知道,因此俺便決定,乘着如今大好的機會,要與公主好好的互相瞭解一番,與公主好好‘約個會’,如何?”
趙福金聽來,小臉先是嚇得蒼白,但又迅速紅潤起來,甚至便是耳朵也都紅了,就聽她扭扭捏捏的說道:“這……這……這,只怕……只怕……”
黃傑也將手中詔書與趙福金展示了一下道:“有此物在手,怕甚?隨俺來便是!”
趙福金頓時心中宛若小鹿亂撞,耳根也都通紅起來,感受到黃傑拉着她又走,也不掙扎了,卻是小聲問道:“這……卻是要去何處?”
黃傑便也邊走邊笑道:“今日初一,相國寺前有萬姓交易大會,俺帶你先去逛耍,而後再去馬行街俺家的店裡吃些好吃的,此外俺家在宣雲坊剛建好一家湯館(洗浴中心),便帶你去洗這頭道湯水,今夜俺家在桑家瓦子的戲院剛好也要上新劇……”
一邊說着,黃傑拉着趙福金腳下也是不停,很快便也出了禁門,正要上自家的馬車時,卻也見得樑師成那廝騎着一匹馬急匆匆趕了出來,老遠便也喚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待他趕到馬車邊的時候,黃傑早把趙福金給塞進了車裡,然後還是拿出了詔書與樑師成看,笑道:“樑伯父放心便是,侄兒自有分寸!”
說完,便也叫趕車的黃大龍拍馬就走!
這車上自然有黃傑所穿的衣物,當下黃傑便也換下身上的公服,換了一身普通的葛色直裰,又用一頂輕紗襆頭加紋繡遮額蓋住了腦門上的繃帶。至於趙福金,雖然她身上的宮裝十分華貴,但款式倒也是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大袖褙子,只要將衣服上華貴的金銀玉飾摘掉便也不扎眼了。
甚至,黃傑還親自動手將趙福金頭上繁瑣的宮髻解了,與她紮了一個平常的女兒髻(墜馬髻),叫她如今看起來,就與東京城裡隨處可見的鄰家少女一般。
叫黃大龍將車趕到相國寺外的通街上,二人下了車後便也要他回去報信,二人便也逛起了廟會來。
這一日,黃傑領着趙福金逛了一個時辰的相國寺廟會,然後沿着汴河大街往西去到了觀音院上了香,本想去馬行街吃美食,結果沒僱着車,便在興國寺橋畔的一家河鮮店吃了一份六月黃的“洗手蟹”。
這俗語有云:“忙歸忙,勿忘六月黃”、“最鮮不過六月黃”,所指便是尚未成熟的童子蟹。六月黃每年上市的時間約在農曆六月,是中秋節前能吃到的唯一美蟹,具有外殼脆、內殼軟、鮮味濃、肉質豐滿的特點。
而宋人所喜愛的“洗手蟹”,則是把生螃蟹剁成碎塊之後,拌好調料,澆在生蟹塊上,再拌以花椒末和橙泥,隨即上席。根據《蟹譜》所載:“盥手畢,即可食,目爲‘洗手蟹’。”由此可以看出這道菜的製作速度是非常快的,吃蟹時以橙泥佐味,清香的果味能夠去腥。
吃過了“洗手蟹”,黃大龍也轉回來,便又載着二人去了宣雲坊還爲正式開張的黃家湯館,讓趙福金好好泡了一道陰陽湯(冷熱浴),黃傑頭上有傷自然是泡不得澡。
入夜之後,又去了桑家瓦子黃家戲院看了一出新戲,這新戲名字叫做《倩女幽魂》,直看得趙福金柔腸百斷,淚如涌泉。甚至末尾處,那“寧採臣”打着雨傘守在野村外的土屋旁,聽着屋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時,趙福金也與劇院中無數動情之人一般,不管不顧的伏在黃傑懷中嗚嗚哭了起來。
月下柳梢頭之時,黃傑這才送了依依不捨的趙福金回宮,便也遇着了前來等候的樑師成。卻聽他說,這趙官家下午派了畫師,分赴西夏、遼國和金國三處,要去錄下這三國之國主的畫像,黃傑聽來只能搖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