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營中之後,黃傑越想越是生氣,可又想想,卻也不氣了。
若換做自己是那扈家莊的莊主,也遇見一支如黃州衛般來路不明的人馬就在莊外盤桓,想來也是要狐疑試探。再說那李應,人家本就是鄆州的兵馬都監,帶着百來人就敢在風聞賊退的情況下出城洗地的人物,對黃州衛起些心眼也不出奇。
想通此理,黃傑便也解開心結,嚴令黃州衛緊守轅門,不得隨意出營,又讓人暗中加固營盤,已防不測。更將收攏的幾隊夜鷹又放了出去,叫他們在遮護主營的同時,也盯緊了扈家莊動向。
不過卻有兩位夜鷹,卻是擔負着黃杰特別下達使命,一人牽着三騎就往那鄆城縣東溪村趕了去。
一連兩天,黃州衛的營門緊閉,既不出來覓食也不出來找水。不過扈家莊這邊倒是懂事,每日倒也叫莊客送來食水柴草等物,但卻都被攔在營外,道謝之後便就地卸車,然後便也禮送而還,總之就是不要他們入營。
而這兩日,除了扈家莊的莊客之外,黃州衛的大營外也開始聚集起了鄉民,都是從四鄉八里聞訊而來看稀奇的,由於黃州衛在營地三十步遠的地方用一根索子攔了一圈,鄉民們便站在四十步遠的地方,眺首去瞧那營地裡好似平地長出來一般的殿宇。
加上扈家莊裡還有嘴碎的莊客,也幫着宣揚這黃州衛以二十五騎全殲五十餘梁山賊寇的故事,就使得營地外面越來越熱鬧。
都說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這戰績傳着傳着也就自然走了樣兒,從最早的真實版二十五滅五十五,慢慢演化出了二十五滅一百五、二百五、甚至五百,再加上那營中隱隱約約可見的雄偉大殿,竟然有愚夫愚婦居然拿了香火來焚燒祭拜,許願還神。
只是,只要不超過警戒線,黃州衛們便也由着他們,若是有人膽敢越線,便會有發出尖嘯之聲的泥丸突然飛來打在腿上身上,打不死也叫它吃得死痛,便也叫鄉民們不敢越了雷池。
直到第三天一早,才見有三個賊寇打扮的傢伙,畏畏縮縮來到大營前叫門,說是護送盧俊義轉還的人馬已經出發,只是從東平湖走水路去小梁山是順流,從小梁山過來是逆流,只能乘一段船再換走一段陸路,只怕明日午間才能抵達,因此來乞黃傑多寬限一日時間,爲表達誠意,特意送來盧俊義的貼身兵器和一封書信爲憑證。
待將那兵器和書信送到黃傑面前,黃傑便是笑着看也不看那書信,便去了輜重車中將那兵器和書信都丟在吳用面前道:“吳學究啊吳學究!你可知道,你的死期將至了?”
吳用一聽這話,大冬天的頓時額頭上便也冒出黃豆大小的汗珠,眼骨碌一轉,便也道:“鏢頭也知道,此事與吳某無干!”
黃傑卻笑道:“俺知道與你無干,但有人要借俺的刀殺你,你卻有何話說?”
吳用聽得渾身一抖,頭上更是汗如雨下,黃傑便也道:“你且好生思量,日暮之前,須得給俺一個答覆,否則……俺便逐了那人之意,也就是了!”
說黃傑便也轉身下了輜重車,留下吳用還有李逵在那呆坐。
見黃傑走了,李逵便也呆呆問道:“軍師哥哥,這廝方纔與你做什麼啞謎,俺鐵牛卻是一句都不曾聽明白了。”
吳用卻不說話,便也揀了那書信來瞧,只是仔細看得十幾個字,便也手指一鬆,將那信箋滑落,整個人好似呆若木雞一般,對李逵的呼喚也是恍若未聞,好一會之後這才喃喃自語道:“是誰?是誰……是誰要陷俺於死地,是因爲俺知道的山寨隱秘太多?陳海……渾江龍陳海,是他……一定是他!可他一個武夫,豈能仿出盧俊義的筆跡……是……是……不會……絕不會是……”
李逵聽得迷糊,也是驚呆了,便來扯着吳用問道:“哥哥!究竟何事,卻與鐵牛說道說道啊?”
吳用失神片刻,卻突然眼前一亮,又喃喃道:“莫非……這是離間之計?對對對!那人也是才智之士,極有可能就是使計……不對……兵器,兵器卻做不得假!”
當即吳用便也撿起那兵器來看,可他一個文人,那懂什麼兵器真僞,想想便也拉了李逵道:“鐵牛,快來看看,這可是當日那盧俊義打上山寨使的兵器?”
李逵聞言來看,只見這兵器是一根八尺齊眉熟鐵長棍,棍體有些老舊,且上面還有一些新近擦出的痕跡,李逵拿來瞧着抓了抓頭,卻倒:“俺認不出……不過看起來倒也真像那廝所使的兵器。”
吳用聞言身子又是一震,便也軟軟的做了下來,嘆道:“是了!定然是那陳海,是他要借了這黃鏢頭之手將俺除掉……晁蓋哥哥,你竟是這般絕情?”
李逵雖然人笨,卻也不是真蠢,聽得這話自然也就腦補了緣由,也是將自己驚呆了,不過卻是道:“軍師哥哥莫慌,宋江哥哥必會來救!”
卻說這輜重車中的一切,但見黃傑卻在另一部車上,同過一根架設在兩車之間的細細蠶絲線兒聽了個一清二楚,待他聽到李逵說宋江會來救人的時候,便也冷冷一笑,用一把剪子將那蠶絲線鉸斷,將絲線連着的一個用蛇皮包着薄銅片做成,好似稽琴聲筒(二胡)一般的物件收好後,便也下了車,入了一頂小帳。
但見帳中幾個黃州衛正在爲一個磨破胯下臀皮的人塗抹藥膏,黃傑入去便見黃州衛們都是見禮,黃傑便也擺手道:“着與夜鷹三隊崔震,記一次下等全功!你這鳥廝,下次再這般玩命,俺定要將你送去禁中閹了做宦官!你若真是傷及了子孫袋,叫俺如何與你爹孃交代?”
這話說來,衆人都是強忍嬉笑,那崔震也是咧嘴強忍着疼痛,想笑卻又不敢笑。
黃傑瞪他一眼,道:“可查實了?”
崔震便也道:“少主,已然查實,那吳用說來就是鄆城縣東二十里車市村人,本名吳加亮,家中行二,其父本也是個秀才,曾爲鄆城縣衙書吏。只因那吳用屢試不第,又癡迷周易老黃之學,便被其父趕出家門,這纔去了東溪村晁蓋莊中村塾教書,以學究爲表字。如今查實,他家老父四年前已然病逝,其長姐早嫁鄰村已不來往,家中只有一個老母還居祖宅,靠幾十畝地租爲生,只是吃穿用度很是寬裕,該是那吳用暗中接濟之故。”
黃傑便也笑道:“這廝跟着晁蓋,專做那一拳就能砸出個泉眼的好買賣,自然有錢接濟,他老母可是已經上路?只待他老母來到時,俺便也叫他死心踏地,再也回不去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