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了位置,黃牛兒也準備轉回了,不過此時卻聽等待的花子流民們參差不齊的叫了一聲佛號,隨後鼻中就聞到了一股小米菜粥的清甜香味,肚子便咕嚕了起來。
突然間,黃牛兒想到了昨晚跟孃親打算的時候,提到過有關人手的事情,按照老孃的說法人手最不是問題,只要老黃家掛出牌子收徒,三日之內招個上百人不成問題,而且都是自願白乾三年只管吃喝的長工。
可黃牛兒卻覺得這樣的長工也就只能當做長工來用了,若是要是想叫這些長工乾點別的可就麻煩,所以還得聽夢中那先生的話,另作打算纔是。
想了想,黃牛兒改跑爲走,一路瞧看排隊領粥的花子乞丐們,發現其中多是中老年人,然後就是拖家帶口的流民,十幾歲以下的小叫花子卻是不多,也就三五個而已,並且多是跟在老叫花子的身後。
走到了定慧院的正門口,黃牛兒就停下了腳步站到路邊蹲着仔細觀察了起來,就見僧人們在定慧院門前路邊搭了一個五丈開間的草棚,裡面架了五口大鍋,鍋裡的小米菜粥正被大火熬煮得粘稠,瞧幾個伙頭僧人滿頭大汗的用大鏟把熱氣騰騰的菜粥攪拌,估計這粥幹得能插着筷子不倒。
前來領粥的人多自備着碗,每人都能領着滿滿一碗的菜粥不說,粥棚邊上還有一個僧人坐在一架長案前,領了粥的人只要去到案前在一本紙簿上按個手印,還能領到三文銅錢。不過也不光是領錢,黃牛兒注意到僧人也在仔細觀察領粥的流民和乞丐,對其中一些看上去身體健碩的便開口說些什麼,而那些人多數是宣一聲佛號道謝後便走了,只有少數幾個聽了言語的就轉身走到了粥棚一旁吃粥。
不一會,大約五、六十個花子乞丐和流民都領了粥,其中的花子乞丐全部領了粥和錢轉身就走,流民中拖家帶口的也是,只有幾個看上去像是獨身的流民留了下來,而且他們還額外能多領一份菜粥,隨後就看見一個管事僧人將這些人帶走了。
也就在這時,又有一羣僧人從定慧院裡出來,手上卻拿着桌椅板凳和好幾個蓋着布的大提籃,跟着黃牛兒就聽見身後大路上響起了一片噪聲,扭頭一看卻是百十個穿着短衫的苦力和糙漢快步走了上來,隊也不排直接幫着僧人們把座椅板凳擺好就坐下了,很快每人面前都擺上了一碗熱騰騰的菜粥以及用筷子穿起來的兩個雜麪炊餅。
正看着納悶,一個年輕的僧人提着一個筆盒模樣的東西從定慧院裡出來,然後挨個到桌旁與這些苦力糙漢們說話,並從筆盒裡摸出一枚枚的各色竹籌擱在了每個人的面前,黃牛兒瞧着仔細,竹籌的頭上染色有紅有綠還有藍和白,苦力們也不說話,動作快的吃飽了之後便拿着竹籌起身往東門去了。
看了這一會兒,大致也瞭解這定慧院舍粥的過程,黃牛兒便起了身準備走了,誰想着一個提着籃子的老僧卻是向着黃牛兒走了過來,笑道:“小後生,可是餓了?”
黃牛兒一呆,老僧卻是兩步走到了面前,先從籃子裡摸出了一個雜糧炊餅塞到黃牛兒手裡,又伸手摸了摸黃牛兒的肩骨和手臂,眼中滿是歡喜,然後熱情的拉着黃牛兒的手道:“且去吃碗熱粥,再說其他!快去!快去!”
說完卻是轉頭沿路走了,黃牛兒一看,倒也看見了路邊有不少蹲着的老花子,老僧一路走去,一路給花子們發炊餅,只不過花子們雖然接了炊餅道謝,可瞧向老僧的面色卻沒有感激,只有一種說不出是戒備還是害怕的表情。
想了想,黃牛兒也不去吃什麼粥,拿着炊餅轉身便往家走了。
當他走過老僧的身邊時,卻從眼角的餘光裡瞧見正在發炊餅的老僧擡頭看了他一眼,雖然老僧臉上還是笑臉,可黃牛兒卻覺得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冰寒,讓自己不由後脊樑突然麻癢了一下。
走了不遠,黃牛兒往家的方向拐了個彎,就發現街邊的一家小店旁的偏巷裡,正有幾個小乞丐圍坐在一起在喝粥,頓時心裡動了想法。
便走了過去,開口問了一句:“你們怎麼不領炊餅?”
小乞丐一共五個,三個男孩和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正是剛纔黃牛兒看見的那幾個,當時見他們分別跟在老乞丐的身後,還以爲不是一夥,如今倒是沒明白過來。小乞丐中年歲最大,看上去能有十四、五的少年看着黃牛兒走來神色間起了警覺,將手中的粥碗放下喝道:“你想幹啥?”
黃牛兒拋了拋手上的炊餅,止住了腳步問道:“俺就想問問,你們爲什麼躲到這來,卻不領炊餅。”
乞丐少年眼中的敵意更甚,回道:“憑什說與你聽?”
黃牛兒想了想,將手中的炊餅遞了出去道:“說了,這餅給你如何?”
乞丐少年聽了,卻拿眼仔細來瞧黃牛兒,好一會都不說話。黃牛兒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衣袋,發現裡面有十幾文錢,便掏了出來道:“不要餅?俺使錢如何?”
看到黃牛兒摸出來的銅錢,乞丐少年眼中的敵意未減,卻道:“你不是定慧院的人?”
黃牛兒心中更疑,便坦然道:“俺叫黃牛兒,俺家之前住在城西,剛搬過來。你可知道南門口的牛家店?那是俺家的老店,過不了多久就要改回黃家店了。”
聽了黃牛兒這麼一說乞丐少年的眼中的敵意終於有了鬆動,見他目光終於落在了黃牛兒手中的銅錢上,眯了眯眼後才道:“那和尚給得餅吃不得!”
“爲何?”黃牛兒聽了大奇,乾脆又上前兩步,將銅錢塞進乞丐少年的手裡,壓低聲音道:“快給俺說說,俺也覺得那和尚有鬼!”
乞丐少年還沒說話,一旁的一個年歲稍大的乞丐小女孩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含含糊糊的哭道:“俺哥哥就是吃了老和尚給的餅肚疼,就不見了。”
這話黃牛兒聽不明白,只能來看那乞丐少年,少年想了想便道:“俺們私下裡猜測,那定慧寺舍餅的老和尚是個賊柺子,近幾個月已經丟了好些人了,有幾個都是吃了他給的餅後肚疼,被定慧院的人救走之後便再沒蹤影。”
黃牛兒聽了大奇,開始回憶起那發餅的和尚,只是覺得他瞧人的感覺有些怪,卻是一點都沒發現他是柺子的跡象。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便說起正事:“俺家老店快要開張,缺些灑掃打雜的小廝丫頭,你們幾個想不想每日有飽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