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些,姚二孃與弟弟姚政商量了一些家事之後,便送他回去,又繞道兒子的房間瞧了一眼。
看着兒子趴在案上睡了,姚二孃眉頭一挑正要呵斥,卻一想這幾日種種事故,倒也不忍只能上前搖了搖道:“我兒,倦了便上牀去睡吧!”
被二孃一搖,黃牛兒就驚醒了過來,朦朧着眼睛瞧了瞧二孃,卻大叫一聲道:“啊!娘卻何故來擾俺!”
二孃只道是驚了兒子,倒也沒生氣,道:“夜深了,還不上牀去睡!”
黃牛兒被從夢境中強拉出來,雖然有火但對自己孃親卻也不敢造次,便道:“俺理會的……對也!娘,老店修葺好還需多久?”
二孃便答:“修葺倒也簡單,三五日就好,不過你爹卻要在下月初六開張,是要藉着你拜師宴的喜氣,還有給你表妹下聘的喜氣,做個三喜臨門。”
“下聘?倒是好個三喜臨門!”黃牛兒聽了,倒是覺得老倌好算計,竟然懂得借勢,便也起身請了二孃坐下,道:“娘,俺晚間思想一事,想得倦了這才瞌睡,如今正好給娘說說。”
“何事啊?”二孃見兒子正色,倒也不敢小看。
黃牛兒理了理自己的思路,便道:“就是俺家老店重開的事情,光是賣個羊湯拉麪和皮蛋是不是太少了?”
二孃皺眉道:“卻也不少了,雖說那皮蛋還沒好,但想來定不比拉麪差,還要如何?莫非我兒還有從老神仙處學的吃食?”
這之前提到黃牛兒的師尊,二孃多用的是“你師父”三字,在這次經歷了險難之後,卻是突然改口叫做“老神仙”了,倒也不讓人意外。
黃牛兒點頭道:“不錯,俺細細想來,多不敢說,二三十種也是有的。再說俺也想到,這南門一里之內只有俺一家腳店,爲何不將周圍也謀劃下來。”
誰知二孃卻白了兒子一眼,道:“這事你卻不知?這靠了城門的地,都是官府的公地,可不準買賣。再說這平日裡不打仗還好,若是打仗,城下一里之內都是險地,俺家老店當年建時,也是離了城牆整整三百大步,虧了這些年黃州風調雨順,不然早被禍害了。”
二孃這麼一說,黃牛兒倒也醒悟過來,他也隨師尊朱桃椎走過不少地方,都瞧見各地城池的城門後面必然有大片的空地,城牆腳下既沒人建民居,更不會有人在上面種糧食,之前因爲對此不感興趣,所以也就沒問。
如今聽了倒也明白了,這平日不打仗是好,若是打仗,靠近城牆的房屋和田地自然也就首當其衝遭了殃不是?
“也就是說,這些公地官府是不賣的?”黃牛兒搔搔頭,要是官府不賣,還很是個難題,因爲他就是看着自己老店對着南門口這幾百步的路邊兩側都是空地,所以打起了主意。至於老店向北的主街兩旁早已店鋪林立,想要插上一腳投資也就大了。
“不但不賣,路邊還不許擺攤!”姚二孃可要比兒子聰慧多了,自然悟出了兒子想法,不過她也動了動腦筋道:“不過,老店宅地可是三畝,牛兒若是有把握,可將店面再擴上一擴。”
黃牛兒忙問:“能擴多大?”
姚二孃笑道:“黃家老店佔地也不過三分有餘,再說往東面去也都是私地,若按着宅地大小都建成屋企,再擴上十間正房也是無礙。”
黃牛兒一想,便將老店周圍地勢想了想,也明白了過來,然而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就冒了出來:“娘,往東再走二百步,是不是吳門巷的巷尾?然後過了大路往西一百多步有小巷能進菜街的街尾?”
“是啊!”姚二孃想了想,腦中倒也把地圖勾勒了出來,不明白兒子這麼問的緣由。
黃牛兒拍手道:“成了,俺聽爹說過多次,當年老祖買下老店的宅地也不過統共三貫錢,就算如今翻上一翻好了,娘算算俺家以老店的南界爲邊線,要是把東到吳門巷的巷尾,西到接着菜街的街尾的小巷這兩塊地買下來,一百貫錢夠是不夠?”
姚二孃眉頭一皺,便心中一算,當即點頭道:“夠!還多了!統共也不會超了十畝,就算這幾年漲了些地價,也不會超了五貫一畝。”
黃牛兒謀算的這些地畢竟是靠近城牆的險地,聰明人可說不會去打算買來建房,因爲如果一擔打仗,就算不毀於戰火,說不定多半是要被拆掉徵用磚木石塊禦敵。
“好好,這些錢便拿去把地賣了就是!”說着黃牛兒從懷裡摸出了一疊褚紙來,點了五張交給二孃道:“娘,這是俺師兄今日給的禮,有一百貫,拿來賣地正好打算。”
這錢是當初在伍洲島上公孫正給的,黃牛兒一時忘了沒交給爹孃,如今自然得轉圜。
“啊?”姚二孃接過來一看,見是昌隆號的飛錢五十貫,倒也是一驚,不過聽說是兒子師兄給的禮,倒也放下心,收起來後便問:“我兒,買下這地到底怎生打算?如今黃州城中不過八百餘戶人家,卻有正店七家、腳店十二,還有酒店、食肆二三十家,以孃的打算,老店重開,若是拉麪賣得好,一日下來能賣兩百來碗就是頂天,加上賣些酒食,每日裡有個兩貫錢的純利就很不錯了。”
黃牛兒一聽就笑了,心說老孃的算計不錯,但眼光太淺了,便笑道:“娘,爹的打算是羊肉拉麪賣十文一碗,羊雜的賣八文,光頭面賣五文,高扯低一算,兩百碗拉麪也不過一千五百文上下,連本帶利兩貫來錢,再算上酒菜的利錢,算兩貫純利倒不貪心。不過俺的打算可不是這些,俺想着就在南門口邊建一條食匯街,設上瓦子,將俺會的二三十種吃食擺開了賣,定然大賺。”
“食匯街?”這個新詞讓二孃一愣,可一聽要設瓦子,倒是靈機一動問:“可是像那東京汴梁的馬行街一般?”
這瓦子又作瓦市、瓦肆,是指一片範圍廣大的場地,這塊場地上除有酒壚茶竈何優肆娼門外,還聚集着雜耍賣藝和土產醫藥等等行當。
黃牛兒答道:“正是!娘以爲如何?”
誰知道二孃卻冷了臉喝道:“胡來!黃州城不過初三、十八趕集,建了這食匯街,每月只做兩日的營生?”
黃牛兒卻笑道:“娘,這黃岡是望縣,黃陂、麻城也是緊縣,再遠些的幾個縣,人也不少,爲何偏生每月只許兩日趕集,只要官府敢開榷場消了門禁,俺有手段可以讓黃州每日能都趕集。”
二孃自然來了興趣,忙問:“是何手段?”
黃牛兒故做神秘道:“開門不過七件事,賺錢就數鹽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