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傑從奇夢中得知,修路可是一項系統性的工程,據說後世之人專門於學院學府之中開設了有關修路的專科,須得苦讀數十年才能小有所成,得到一個叫做“攻城獅”的稱號。
對於這個“攻城獅”的稱號,黃傑原先是不理解的,直到夔巴路開修的第三天,他在巫山縣東第二工段遇見一塊難解的埋地巨巖,哪怕集中三輛火箱車反覆噴燒也難將其解化,而後得了薛獻的指點,將薛獻仿製的十二枚掌心雷當量火藥放在一個大號震天雷的鐵殼裡,埋在巨巖旁引爆之後,感受着耳中巨響以及撲面氣浪,還有道旁十數丈遠的山上因爲滑坡撲簌而下的山石土木,也就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後世學習修路工程的人才會被稱爲是“攻城獅”了!
獅,乃是萬獸之王!
攻城,是其所用也!
所以,他決定把大宋第一個“攻城獅”的稱號留給自己,第二個則頒給“薛獻”!
實際上,薛獻作爲甲仗庫副使,只是知道軍中使用震天雷的規矩一不能投在城下,二不能擲在城門附近,當年秦鳳路懷德軍時倒也指揮過用震天雷炸西夏人和遼人、吐蕃人,知道震天雷使用不好會炸垮己方的城牆,用來炸石頭也上頭一着。
至於因此而拿到大宋第二個“攻城獅”的稱號,自然是純屬意外了!
對於夔巴路這個工程本身而言,在大宋立國至今的建築史上並不算是個大工程,遠的不說,就拿黃傑的堂丈祖蘇軾來說,他修的“三堤”中的任意一“堤”拿出來都比黃傑眼下做的工程都要龐大,但一條預計里程不過二十四十里的官道拓寬修葺工程,卻用超過十二萬人在十二個工段上同時開工,在大宋甚至上溯歷朝歷代都是從未有過的大事。
原本黃傑倒是與僰人各家都做了約定,每個工段上工的壯勞力不超過兩千,這樣也好平衡各工段的進度,好公平競速。可開工不久,各家的男女老幼便來了個齊上陣,走到哪裡都是人山人海,平均每一里的道路就有三、四百人在幹活。
原先三人過來參加開工典禮,本也是給個面子走走形式,開工典禮之後本也打算歇個兩三日便自返回,料想這二百四十里的官道修葺工程速度再快怎麼也得兩三個月纔有可能完工,畢竟沿途的道路情況他們也是知道,平地通途少,險隘彎道多,哪怕僰人全都是用鐵做的,也絕不可能快到哪裡去。
誰知道也才過了五日,十二個工段裡,便有三個工段搶先完成了掘地和拓寬路沿的部分,這就讓他們全都捨不得走了。便也都換了麻布的短打,也不坐轎,問巫山縣驛借了馬匹,每日裡跑上三、五十里在各個工段巡查,竟是比黃傑這個總指揮都還要盡職盡責。
三位知州居然身先士卒,巴東縣令和巫山縣令兩位也不敢閒着,也要跟着上路巡視,卻是叫黃傑給哄了回去,只要他們率領縣衙三班組織兩縣的相關行業做好物資補給和後勤就好,有五品的官兒尋路了,他們這些七品的芝麻官自然不需要湊什麼熱鬧。
又過五日,餘下九個工段便也完成掘地和拓寬路沿,而領先的三個工段也快要將鋪大石路基和夯土的部分完成了,這般的進度別說僰人自己沒想到,就連黃傑和幾位知州都難以置信,挖土的工具不夠,用木棍燒硬了削成鍬棒也能挖土,大塊的石頭一個人搬運不了,那就七八個人用麻索綁好擡着走,十數萬僰人百姓突然迸發出來的能量,不但叫黃傑吃驚,便是如程準、湯富和張觀也感到吃驚。
之所以有如此神速,其實還是因爲火箱車和爆破用震天雷的投入使用,使得這條原先就走了數千年之久的故道能夠以如此快的速度被拓寬修繕。畢竟從江陵府經峽州、歸州入蜀的這條道路並非是傳統意義的是蜀道,更非金牛道、子午道這樣有着大量棧道的古道,而是一條沿江開鑿,順着山勢蜿蜒而下的故道。
根據黃傑的沿途探勘得到的數據,從巴東前往巫山的一百多裡道路中,地勢平緩的路段就有八十多裡,其餘部分多是貼着山峽開鑿出來的臨崖險路,因此在實際的施工過程當中,平緩路段自然按照的是四車道規制施工,而臨崖險路這部分也沒必要認死理,只要稍加對崖壁進行挖掘,拓寬爲正常的雙車道,並在臨崖一面修建石墩護欄,邊坡一面修建護坡和堡坎防止出現塌方和滑坡毀壞道路,也就成了。
至於巫山去往夔州方向的道路,臨崖險路倒是更少,但是路上的埋地石卻是相對巫山至巴東一線要多,所以平攤下來一家二十里工段雖然不太合理,但畢竟也要顧及僰人就近生活的問題。
所以,轉眼九月初九,位於巫山至夔州區間的第四工段便拔了頭籌!
九月初十,由阿貂長老的阿家寨與相鄰的白家寨包下的巴東縣往西第一工段也告竣工。到了九月十二,由四家僰人丁口均不超過三千人承包的巫山至夔州區間的第五工段也是完成了。
爲了不讓餘下各工段失去了競爭動力,夔州知州程準乾脆就以夔州府的名義又拿出三千貫的懸紅來,在黃傑的建議下,將懸紅分爲三等:一等三家各賞五百貫、二等三家各賞三百貫、三等三家各賞二百貫。
在懸紅的刺激下,待到九月二十五這日,整條夔巴路也終於全線貫通,成功合攏!
全線僰人休息三日之後,政和四年的九月二十八,十餘萬僰人和數萬巫山縣的百姓便也聚集在巫山縣城頭官道岔口處,黃杰特意修建的“夔巴路紀念廣場”上舉行竣工儀式。
整條“夔巴路”,從開工建設到竣工通車,總用時不過四十六日,動用的人工和土石方數量雖然無法計算,但黃傑修建這條路卻打破了一個記錄,那就是居然沒有死一個人。這自古以來,巴蜀之地修路從無不死人只說,便是在黃傑萬般的小心和謹慎之下,“夔巴路”的修建過程中也有過千的工傷,因爲落石、塌方、滑坡而造成的手腳傷殘也有百餘人,只是也不知道是老天開眼還是黃傑精誠所至,居然沒有死一個人!
這個成績,哪怕當初修黃光路和慶湖路時都沒有創下!
此外,整條“夔巴路”的修建,總共花銷的錢糧分別是錢八萬二千貫、糧六千石,黃傑自籌的部分約在四萬貫前後,餘下費用卻是靠修葺過程中採伐的八千餘根合抱巨木和千餘塊奇石花木折算與商家後抵消,甚至最後他將米糧的本錢抵扣之後,報上去的工程款只有區區的七萬六千貫,這等費用都不用報上東京,程準一人便用了官印,批了五萬貫銀錢和四十萬緡的錢引就要與黃傑結算。
黃傑咬咬牙答應了,然後當他要拿四十萬緡的錢引去歸還從巫山縣借的一萬貫銅錢時,巫賢卻是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