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隨着鬼谷子穿過樹林,越過一個小山坡,到了一片竹林。這竹林從平地到山腰,一層又一層全是柱子,不但分不出竹枝、竹子和竹葉,進去的小道都看不到。
陣風吹過時,竹子如海上暗涌的波浪,一浪推着一浪,嘩啦啦響。在鬼谷子的帶領下祖父沿着小溪進入竹林,兩旁高大的竹林密得看不見前方。
此刻陽光已經掛在高空,在裡面卻絲毫感覺不到陽光。穿過一處最密的竹林,祖父纔看到前方有一座木屋。要不是有人帶路,他根本不會想到在這竹林里居然還有人住着。
祖父舉目四望,除了竹子,還是竹子。只不過這裡的竹子比之前的稀疏,可以看得更遠、更高。木屋的後面不遠處是一座大山,山的兩邊各連着一座山,祖父看不到它綿延的山勢也看不到有哪一條路可以上山。
這院子完全被竹子包圍,藏的極深。
他們繼續前進,入口位於院子的右側,進入圍擋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個院子比鬼谷子的那個大上三四倍,而且院中正前方還有各種沒見過的木製、竹製器械,看着像攻城的小型機關。
走到木製器械旁邊,祖父看到院子的左前方佈置着幾個沙盤,還有虛擬的城牆。城牆內外均有一些器械擺放着,特別是城牆上面最多。
祖父一下子明白了這是演練守城陣法,與敵軍虛擬交戰排兵佈陣守城。
“老頑固,快出來,你我今日相約論道鬥法,你可別躲了啊。”
鬼谷子對着屋內喊去。
“是誰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啊?”
祖父正仔細研究着沙盤,聽見聲音轉頭看去。
見一老者從屋內出來,一頭銀髮盤在頭頂,上眼微眯着,雙頰凹陷,估計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臉上佈滿深紋溝壑,顯然是歲月長河流淌過的痕跡;皮膚翻黃如夕陽的餘暉。
“哦,原來是鬼佬啊!”老者見到九陽子作揖。“道兄也來啦!這邊請!”
老者引着二人在門口的茶桌邊入座,這茶桌椅全部由竹子做成。
“宋兄弟,你也過來吧。”
九陽子朝着祖父喊去。
“喲,還有貴客到啊,快坐,快坐。”
老者剛纔顧着跟二位講話,沒有注意到沙盤旁邊還有人。
“快拜見鉅子,鉅子乃墨家第二十八代傳人。”九陽子引薦。
“拜見······”
“拜什麼拜啊,老頑固一個。”
鬼谷子打斷祖父行禮。
“有你什麼事啊,人家見我又不是見你。”
“他是我帶來的,聽我的,而且他馬上就是我鬼谷門的弟子。”
“喲,今天是帶幫手來了啊!”
“誒,等等,我沒說要當你徒弟啊。”
祖父不解爲何鬼谷子要收他爲徒,歷來自由散漫慣了不喜歡受約束,而且自己也不想被困在宋朝,更別說當誰的徒弟了。
“哈,哈,原來是你一廂情願啊。人家都沒說要當你徒弟。”
“鬼谷門收徒,關你墨傢什麼事。”
“哈哈哈,我說你們倆還沒開始就爭起來啊。”
“就你話多。”二人一起朝着九陽子說。
墨家同鬼谷門一樣,在戰國時期進入鼎盛狀態,同儒家並稱世上兩大顯學。墨家創始人墨子乃一介農夫,在戰國初期提出了“兼愛、非攻”等學說觀點。
戰國初期墨家對整個社會的影響甚大,他起初“兼相愛,交相利”,採用尚賢、尚同、節用、節葬的觀點治理國家。反對儒家的強調的社會等級觀念。
後期的墨家在科學幾何上早就頗高,一直主張“非攻”思想的墨家不斷鑽研出守城陣法,然而當時的諸國統治者都只想得到墨家的守城術。
墨家是一個有強烈社會責任感和社會實踐精神的團體,領袖被稱爲鉅子,團隊有組織有思想。墨家成員被稱爲墨者,他們大都來自社會底層的勞動人民。
墨者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爲目的,吃苦耐勞、嚴於律己、時刻鞭策自己,把世間公理及人道主義看做比什麼都重要。他們經常被派往各諸侯國做官,推行墨家主張,順則行,堵則退。墨者所得的一切俸祿都必須上繳墨家充當經費,鉅子更要以身作則。
同樣是在漢武帝時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墨家的思想跟不上當時階級矛盾,慢慢的被打壓,慢慢消失。
然而墨者遍佈天下,墨家思想從不曾間斷過。他們極力推行墨家主張,行不通時或能歸隱山林等待“明主”出現,或繼續以“遊俠”身份遊走江湖。
昔日墨家歷代鉅子攜弟子於絕嶺雄峰間,利用地理條件築城修機關,成爲墨家的大本營。由顯入隱之後,墨家傳人鉅子只能在山林歸隱,傳道授業讓墨者繼續傳播墨家思想。
雖然墨家現在的勢力大不如前,但是當今朝野上下及民間山野還是存在墨者,他們大都互不認識。相互之間靠的是暗語及信物溝通,與鉅子的聯繫都是靠着關係網在傳遞。
所以現任鉅子對當今世上的整個時局還是瞭如指掌的。
宋仁宗時期主張仁政,跟墨家有着很大的關係。朝廷中有很多墨者爲官,他們秘密傳播墨家思想,引導仁宗施行仁政。可以說是漢武帝之後墨家最大的一次社會行動。
鉅子與鬼谷子鬥嘴之後邀請祖父加入他們這次的辯論。
四人在茶桌上四面坐開,鉅子與鬼谷子面對面坐着,九陽子居東,祖父位於西側。
鉅子開始煮茶,清風徐來,幾片竹葉隨着風向翻滾飄舞,同時也吹起了幾個人眉間的髮絲。
鉅子延續着唐朝時期的煮茶方法,他掀開盒子的時候祖父看到一些茶末,這些茶末顯然是之前準備好的。
桌上擺着一個小炭爐,上面的水正燒着。微風吹的竹葉微微響聲,當聽到些許聲響時,鉅子往水中加了一點點鹽,這個在唐朝稱爲一沸“微有聲”。
隨着竹葉的搖晃,幾隻小鳥在竹枝上相互嬉戲,甚是熱鬧。此時茶水燒的滾開時,用瓢舀出一瓢水備用,以竹夾在鍋中心攪打,然後將茶末從中心倒進去,此爲二沸“涌泉連珠”。
茶水再次滾開勢若奔濤濺沫時,風勢突然加大,竹枝晃動厲害驚嚇到鳥兒,突然向空中飛去。鉅子將剛纔舀出的水倒進去“救沸育華”繼續燒一小會兒,此爲三沸“騰波鼓浪”。
祖父看得是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平時就喝喝茶而已,放茶葉倒開水倒茶喝。這麼簡單的步驟在鉅子面前儼然成了一道藝術活,簡直跟烹飪有得一比啊。
鉅子給三人先倒茶,九陽子與鬼谷子早就領略了鉅子的煮茶功夫,自然見怪不怪。
“二位開始吧,先就天下形勢分析一番,再行辯論。”
九陽子品完茶後現行開口組織,祖父到此刻還不知道鬼谷子此行的目的,更不知道爲何會帶他過來摻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