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先生如何看官家的這番話?難不成壓過漢唐還不夠嗎?”一箇中年儒生探身請教,他上身微微前傾,十分公瑾。
在他對面是一位花白鬍須,面色紅潤的老者,此人一身道袍,寬領肥袖,頗有一番風采。
他名叫李侗,世稱延平先生,不用問了,必定又是一位大儒。
李侗曾經師從楊時,算是太子趙諶的師兄,和張九成是同門。
只不過相比張九成積極入世,李侗就淡然多了。
結束陪太子讀書之後,就返鄉著書,教導弟子。
正因爲如此,前面趙諶南下,處置了不少絲綢大戶,連帶着張九成都偃旗息鼓,閉門不出了。
倒是李侗成功避開了劫難,如今在南方德高望重,有着非比尋常的地位。
歷史上的李侗就是無心功名,閉門讀書四十年,名望學識都是頂尖兒的。
如今這一次李侗拖着老邁身軀,來到了揚州,着實讓人有些意外。
“你啊,雖然在朝中多年,卻還是沒有弄明白官家的意思啊!”
中年人大詫,連忙道:“請延平先生指點。”
“官家譏諷了真宗皇帝。”李侗不緊不慢道。
對面的儒生一愣,隨即深以爲然,做恍然狀。
老趙家父慈子孝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趙桓諷刺趙佶的話,幾乎都成了段子。他編排高俅,說高太尉根本沒上過戰場,哪來的袍澤。他還講過,當一個國家走在下坡路的時候,就需要有人用力揮鞭,狠狠抽打牲口……趙桓的這些話也不管是不是他說的,大約都能結成一本冊子了。
百年之後,必定成爲人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官家的惡感如此之強,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可是當着百姓的面,直接說出來,卻還是恨不尋常。
當然了,宋真宗也是個奇葩。
澶淵之盟,開啓了歲幣買和平的先例,明明已經很丟人了,還大搞迷信,跑到泰山封禪。把這個原本神聖無比的活動,弄成了一坨……自此之後,再也沒有皇帝去泰山封禪了。
省了勞民傷財之苦,從某種角度上,也能算是他的貢獻了。
功績自然是憑本事掙來的,要經得起考驗,趙桓自然是不會學真宗。
“延平先生,官家雄才大略,說這些話,也是情理之中啊!”
李侗啞然,自己這個晚輩後生到底是差着太多,也難怪成了虞允文的跟班,論起腦筋,他轉得太慢了。
“官家要做的事情有兩層……其一,趙家的祖宗該怎麼辦?歷代官家要不要安排?其二,要什麼樣的功業才能配得上改天換地,再造乾坤?”
李侗把話說穿了,對面的儒生這才如夢方醒。
畢竟趙桓要是顧忌祖宗的體面,就算多大的功績,也不敢僭越,那就白忙活了。
可若是不在乎,那就只剩下一層了。
他能諷刺真宗,聖意豈不是昭然若揭了!
都說是天家無情,誠然如此啊!
“延平先生,官家有心,奈何歷代文治武功,莫不以漢唐爲盛,如今大宋雖然一掃頹勢,煥然一新。但終究根基不足,恐怕還不足以超越漢唐啊!”
李侗啞然失笑,他沒有說話,而是從袖子裡拿出一篇文章,遞了過來。
“那位讓老夫寫的不就是這個嗎!你瞧瞧吧!”
李侗笑容可掬,帶着洞徹天機的自信。
儒生接過來,纔看了兩眼,神色漸漸就變了,呼吸也急促起來。
老頭寫了什麼呢?
東西並不複雜,甚至跟朝局都沒有半點關係。
老頭只是借用了古人的智慧,他把天下分爲大小兩個九州。
所謂小九州,自然是中原的輻射圈,而這個九州之外,還有一圈大九州。
當年秦皇掃六合,只是統一了小九州而已。
伴隨着地理大發現,知道的越來越多,大九州赫然眼前。
老頭花了九成的篇幅,介紹地理,最後也僅僅是呼籲大傢伙,心懷天下,志存高遠。
不過對於明眼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官家的心思也很清楚了。
秦始皇一統六合,認爲功蓋三皇,德兼五帝,才自稱皇帝。
趙官家想要更進一步,自然是把大九州囊括其中。
這事情聽着並不容易啊!
簡直比秦始皇統一天下還難!
“延平先生,這恐怕不是一代人兩代人能做到的吧?”
李侗失聲笑道:“老夫閉門讀書,你怎麼比老夫還閉塞啊!”李侗隨即掰着手指,算了起來。
大宋的外圍,最近的一片大陸,自然是土澳了。
這片土地相當遼闊,但是很可惜,適合居住的太少,普遍乾旱,只有很少的土人,連個國家都沒有。
根據“重陽子”的說法,土人很願意歸附大宋,前提是大宋能給他們一點恩賜,比如絲綢,布匹什麼的。他們非常喜歡順滑的絲綢,甚至願意用同樣重的金子來換。
這塊解決了,再往南就太冷了,連個人都沒有,企鵝自然是願意沐浴王化的。
然後就是南北美洲。
這塊倒是有幾個國家,但是他們的水平也就是刀耕火種,真的不算什麼。
隨便去幾千兵馬,便能降服。
然後就是漆黑的非洲了,這也沒什麼,像樣的國家沒幾個,船隊過去,簡單交流,不少人都願意納貢稱臣。
去望京瞧瞧,那麼多夷商翹首以盼,就是想一睹天顏。
算來算去,所謂的大九州,已經有五分之四歸附了大宋。
還剩下的就是大遼國和歐洲了。
“耶律大石受封天王,遼國本就低了一級,不需要多費心思。只要燕王那邊能夠大獲全勝,咱們官家也就大功告成哩!”李侗輕笑道:“官家幾年前就派了自己的親家過去,可謂是料敵先機,出手高明啊!”
儒生聽着老頭如數家珍,一路算下來,目瞪口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洞察天機的感覺,的確是不錯。
可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燕王殿下到底打得怎麼樣啊?
人生地不熟,四面虎狼,他能不能行?
這麼大的事情,都看嶽王爺一個,是不是有點過了?
岳飛不知道有人懷疑他的本事,事實上岳飛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打仗,他更多的是制定規矩,落實法度。
就比如說,這一次的十字軍洶涌而來,岳飛除了派遣薩拉丁在南線出擊之外,在西線,他修築了一批堡壘。
負責守衛堡壘的,正是此前投降的法蘭西軍團。
岳飛不太看得起這支兵馬,畢竟他們投得太快了。
這麼一羣人能幹什麼呢?
炮灰嗎?
岳飛猶豫了很久,最後才下定了決心,好歹給個機會,能拖延十天半個月就好。
面對岳飛給出的期限,這些法蘭西軍團給出的答案是足足三百天!
岳飛都嚇到了,這幫俘虜怎麼變得這麼勇敢了?
他們死死駐守,宛如一顆釘子,釘住了十字軍的腳步。
由於他們打得太好了,岳飛不得不幾次派遣兵馬,送去糧食武器,甚至岳飛給他們下令,可以放棄,退回來就好。
可這幫法國軍團堅決不退!
只要給我們武器,給我們糧食,我們堅持到永遠!
五千人,面對二十倍的敵人,毫不畏懼,勇敢得不像是法國人。
“你們的勇毅擊退了十字軍,本王自然會重賞。只是我想知道,你們想要什麼?”
爲首的法國將軍愣了少許,突然大聲說了起來,情緒十分激動。
等他說完,通譯把意思告訴了岳飛。
他們要的是大宋的軍旗,要得到和宋軍一樣的待遇,受到尊重,擁有榮譽……
“你們的功勞的確很大,但是想一下子就成爲大宋的兵馬,還有差距,而且本王也沒有這個權力。不過念在你們一片忠心的份上,倒是可以給你們一面新的軍旗。”
藍色旗面,外面是一圈紅色……拿着這一面去了白色的軍旗,法蘭西軍團更有幹勁了,什麼時候把藍色也去掉,那就功德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