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擡起頭,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邵翼在河東率領義軍跟安真人周旋多年,他能急成這個模樣,事情肯定小不了,因此問道:“怎麼?”,“我們的探子傳回消息,不久前,磁州進駐了一支金軍!”邵翼聲音雖然壓得低,但語速極快。http://從徐衛將準備從澄口陘出兵的消息告知以後,他就一直爲此事在作着準備,現在突然出了這麼一個情況,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更着急的,則是李成衛和楊再興二將。這都已經準備出兵,到河北去大幹一場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怎麼整?
徐衛也不輕鬆,他的腦子裡閃出各種可能。消息泄露?這似乎不太可能,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西軍高級將領,擔負此次任務的部隊,除楊李二將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到隆德府來幹什麼,不可能走漏了消息。
如果不是消息泄露,那就是女真人預測到西軍有可能出此奇招,因此加強河北守備?這應該不至於,現在女真人是兩線作戰,中原在打,西部也在打,還有力量來增加河北防務?就算是這樣,他怎麼就偏偏來防備瀅口陘?
百思不得其解,楊再興已經開始咋呼道:“壞了,走露了風聲!”,徐衛手一揮:,“別急!邵總管,消息確實麼?”
“回大王,探子雖是我們河東軍派出去的,但卑職相信,消息不會錯。”邵翼保證道。他也曉得要論偵察刺探,西軍最是擅長此道,徐郡王更是行家。不過,他對自己的下屬也有信心。
徐衛沉默半晌,緩緩道:“暫時按兵不動,再探!務必將情況近一步摸清楚!”,八千騎兵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尤其是雲集了西軍騎兵的精銳,萬一有閃失,說句難聽的,徐衛不缺人損失個萬兒八千的步軍他承受得起,但是要是損個幾千騎兵,那就得痛得捶胸口。
就因爲這麼一個消息,八千精銳騎兵在涉縣停了整整六天,直到第七天,才又有最新消息傳回。原來,不過是虛心一場,那支金軍人數並不多隻有不到兩千人。而且他們到磁州來,根本和口陘扯不上關係。
因爲中原戰場吃緊,金國在河北搞了很多名目,抽丁拉夫,攤捐派稅,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在磁州就發生了抗捐逃徵的事情,後來進一步演變成械鬥和暴動,這支金軍據說還是從真定府抽調過來平亂的。現在事態已經平息砍了幾百顆腦袋,現在已經北上回真定了。
聽到這個消息,徐衛樂了。不止是因爲虛心一場而樂,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傳遞出一個消息。那就是大名府的守備力量非常薄弱否則,何必遠從真定府調兵來磁州平亂?
當下再不猶豫,立刻命令李成衛楊再興領兵出口,殺往河北!
數巍太行山,縱橫八百里,乃河北河東天然分界線。太行山從北到南,到隆德府涉縣這個地責時,出現一個斷裂,因爲它地處澄山因此便稱爲“澄口陘”,。
古代的兵家認爲,“由此陘東出磁邢可以擊趙魏”,。
而徐衛顯然是篤信這一點,因爲八千騎兵此去首當其中的磁州,就是昔年戰國七雄之一,趙國的首都邯鄲所在地。
爲了表示自己的重視,徐衛親自送他的部下出徵,在口陘山。時,他破例跟主將將領喝了一碗壯行酒,並表示,在河東等他們的好消息。李成衛楊再興也不含糊,沒有什麼慷慨激昂,也沒有拍胸脯保證,喝下酒,碗一砸,孤軍殺奔河北去了。
要說這瀅口陘,確實是險要,在山口時,地勢尚且寬廣,容得數百上千人同行。越往東走,地形越狹窄,四十里的峽谷,八千騎兵剛剛走了十幾裡,那山谷就如同褲腰帶似的,越勒越緊,只容數十人並行。
楊再興行在大軍之前,身旁跟着他的兒子和部將,這位西軍裡數一數二的悍將不時警慢地望着頭頂。西軍這麼些年來,唯一的一場大敗,就是遭受了伏擊。而且敵人也正好是選擇了有利於自己的地形。
而眼前這個地方,是最適合打伏擊戰的。擇一合適地點,人馬還不用多,等到八千騎兵前後拉長,首尾不相顧時,猝然發難,保證打得人仰馬翻,西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算不這樣,只需一兩千人馬,在前方堵住,八千騎兵再驍勇,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多年人跡罕至的山谷中,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騎兵正悄然行進着。或許是因爲太夾沒有人煙,這茶孔道幾乎荒廢,騎士們時常都能看到飛禽走獸,兩邊的山崖像是隨時都要壓下來一般!
楊繼胡舉首望着頭頂上越來越窄的天空,小聲道:“這他孃的才叫一線天。”
話剛說完,隊伍突然慢了下來,到後來,竟然停頓。楊再興眉頭一皺,喝道:“怎麼回事?”,不久前頭傳來話,說是前面有個地方已經窄得只容數人並排前行了。儘管早就從河東軍口中得知這一消息,但楊再興心裡還是不由得一緊。囑咐兒子和部將幾句之後,單人獨騎越出隊伍,到最前面去指揮了。
騎着馬堵在山谷裡,這是騎兵們所不能忍受的,楊再興所經之處,耳邊始終充斥着將士們的抱怨。當他看到那個地方時,不禁爲之色變,好一處險地!兩側的山崖在這個地方來了個親密接觸,這已經不能叫山谷了,簡直就是個洞。!頭頂上,山崖幾乎合攏,下面只留出一個缺口,容得下四五騎並排前行,再多就得擠住。
虎兒軍的騎兵們從來都是在曠野上飛馬狂奔,遇到這麼個地形,有些不適應,前頭的軍官也指揮不當,因此行進得極慢。楊再興上前一聲喝:“停下!”,他一出面,嘈雜聲立止,不止是敵人怕他,連他手下的官兵也畏之如虎。一名副統領下馬步行過來,抱拳道:“都統,卑職正在指揮……”,“你指揮咋)鳥!回頭跟你算賬!”,楊再興罵道。語至此處,揮舞着馬鞭,大聲喊道:“五騎一排,並行而過,不得擁擠爭搶,違者軍棍伺候!”,他一吼,這些驕兵悍將個個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地通行。他又命人取來邵翼提供的地形圖,一看發現,這一段是瀅口陘中地勢最爲狹窄險要的,大約有兩裡多長,過去之後,雖然還有曲折,但大體上趨於寬闊了。
越是這種地方,這種時候,越得要小心謹慎。楊再興想了想,下令道:“派人到高處去望風,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示警報告!”,此時,他們才明白,爲什麼這四十里長的澄口陘,邵翼卻說要走整整一天。以騎兵的速度,四十里,衝鋒的話幾乎是眨眼就到。
部隊緩慢地行進着,這極其考驗將領們的耐心,這地方纔真叫,“一線天”,因爲招頭望上去,天空真就只有一條線那麼寬。等八千騎兵全部通過“一線天”,時,已然是晌午之後的事情了。
“都統!後頭來報,步軍已經在準備了!”,一名軍官到楊再興身後報道。
“知道了!”,不耐地揮揮鞭子,他的心思似乎不在這上頭。雖說通過最兇險的“一線天”,但這並不代表就絕對完全了。除非完全走出這口陘,看到了廣袤的平原,那纔算數。
“報,楊都統,前面的路況實在不堪,怎麼辦?”,又有軍官來報告道。
這瀅口陘多年沒有人行走,原本的道路自然是荒廢,楊再興想子想,下令道:“下馬,牽着走!隨時注意警戒!”,軍令被迅速執行,騎兵們只得下了坐騎,牽着戰馬行走在多年人跡罕至的荒谷之中。只盼時間過得快一點,早些走出這該死遭瘟的地方。
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按地圖示,距離出口應該已經不算太遠了。直到這時,楊再興心裡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連李成衛也趕了上來,對他說道:“楊都統,最後這一段只要不出意外,咱們就算穩了。”,“嗯!”楊再興使勁點了點頭,“孃的,這路走了頭回,再不想走第二回。但有千把人堵住,真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是,你說這,太行八陘”澤口不算最險,尚且如此。難怪,河北金軍不以爲意。”李成衛笑道。
“你這路,叫路麼?就算部隊過去,後勤怎麼辦?車輛根本沒法進來,要輸送補給,恐怕只能靠肩挑背扛,換成是我,也不會相信敵人會從這裡進兵。”楊再興坦承道。
“哈哈,確實……”,李成衛的臉上本來滿是笑容,但他到話嘎然而止!神情也突然爲之一變!
楊再興轉過頭去時,發現這位老戰友臉上滿是驚駭之色!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着一個方向,他順勢望去,突感心頭一沉,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這不該!這絕對不該!怎麼可能?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