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無心之罪
翡翠大道，圖拉行宮
絡繹不絕的馬車與各色載具幾乎將這裡堵了個水泄不通，這種情況在平時甚爲罕見，但今晚顯然是個例外，要知道威廉伯何陛下可並不會經常舉辦酒會，消息傳出後幾乎王都內的所有貴族都傾巢而出，而那些有資格受邀的富商巨賈們更是提前吃過了晚飯早早地趕了過來，他們可不願意因爲‘在宴會上進餐’這種再正常不過的事而耽誤時間。
沒有人會在威廉陛下的酒會中遲到，但提前多久來卻也是一門學問，最先到的是商人，畢竟在這條並不算多寬敞的道路上，並不會有哪個貴族想要給他們讓路。
貴族們則會來的稍晚一些，他們會挑選一個比較適合自己身份的時間帶着家眷出現在圖拉行宮的前廳中，優雅而不失風度地與他人攀談，而越晚來的人越不會被冷落，這其中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在距離酒會開始還有兩分鐘的時候，一輛樸素的馬車慢悠悠地出現在圖拉行宮前，上面那枚飾有青色雄鷹與水晶冠冕的紋章則昭示着其主人的身份，先來者紛紛起身舉起酒杯，神色中沒有絲毫的不快，畢竟以加洛斯公爵的實力與地位，他無疑是沒有必要太早趕來這裡的。
馬車停在了行宮前，在無數道熾熱的目光中，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同時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他們顯然不是加洛斯公爵的家眷，畢竟以大公現在的年齡就算再怎麼早熟也不會有這麼大一個兒砸，而那位有着一股清冷氣質的美麗女士也並非大家所熟識的公爵千金。
很快，巴特加洛斯大公也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裡，這位有着高階魔導師實力的頂級貴族衝周圍所有人莞爾一笑，將一隻手伸向靜立在身側的墨，高聲道：“讓我來介紹個新朋友，這是一位前途無限的年輕人，他叫做墨，荊棘鳥家族三百年後唯一的繼承人，在前不久那場悲劇中幫了我和提爾先生很大的忙，我已賜予了他男爵爵位，諸位可以稱他爲罪爵，請相信我~這位小夥子未來的成就將遠遠不止於此~”
“很榮幸能夠獲得這份與諸位相識的殊榮。”墨淺笑着衝周圍大大小小的人物們行了一禮：“承蒙大公擡愛，其實墨只是想爲先祖贖罪罷了，公爵大人之前的玩笑話大家可千萬不要太當真。”
【新朋友？朋友？加洛斯公爵的朋友？】
一堆人驚了。
【這小子說公爵大人的話是玩笑話？倆人這是得有多熟？？】
又一堆人驚了。
一部分人開始重新拾起了公爵大人到底有多早熟的猜測，而另一些人則開始揣摩着加洛斯大公剛纔的弦外之音。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這位帶着面具的年輕罪爵，無論如何都要交好！
至於幾百年前好像犯了點兒什麼罪的荊棘鳥家族，那是什麼鬼？
“而這位則是墨的女伴。”加洛斯笑眯眯地擡手示意了季曉島：“美麗的寂禱女士，各位年輕的紳士們可要稍微注意一點分寸哦~”
被墨牽在身側的暗精靈少女衝衆人施了一禮，輕輕點了點頭。
而帶着晚輩們來的貴族商賈們則第一時間瞪向了旁邊的年輕人，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你小子要是敢對大公的朋友的女朋友動歪腦筋，老子就把你@#￥%&*’
墨牽着季曉島同加洛斯大公一起走進人羣，禮貌而得體地應付着上前攀談的人，儘管都是些沒營養的廢話，但他依然沒有絲毫不耐的模樣，舉止中的風度簡直比貴族還要貴族，這讓一直低着頭跟在他身邊的少女十分驚悚……
要知道這些貴族禮儀並非僅僅參考一下現實世界中一些國家或歷史就能隨便掌握的，甚至就連無罪之界中不同國度的禮儀都完全不一樣，而墨當時似乎只是稍微找加洛斯問了一會兒，然後就……
不行，現在的狀態很難思考！
對方那隻牽着自己的手幾乎沒有在用力，隔着手套也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真切的觸感，但這對於從小到大從沒有和外人親密接觸過的季曉島來說也可以說是極限了，且不要說是異性，就連除了母親和姐姐之外的同性她甚至都沒有怎麼碰觸過，而現在……
儘管只是一個遊戲而已，儘管裡面這些五感都是被模擬出來的，儘管牽着自己的這個男人是在‘演戲’，但她依然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就像上次法拉忽然造訪時那樣被牽在墨的旁邊不知所措。
“還好吧？”
溫和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季曉島有些遲鈍的擡起頭，看到的是墨那溫柔中還帶有着一縷關切的臉龐。
今天赴宴的這身衣服，很適合他呢……
季曉島呆了一下，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那就好。”對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隨後微微低下頭，隱藏在那半張面具後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平靜深邃的雙眸中劃過了一抹幾乎能夠凍徹靈魂的冰冷，語氣卻依然柔和而親暱：“等陛下到了之後，你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醜態，做你現在該做的事。’
剛纔那冷冷地一瞥與消息欄中的這段話讓女孩心底蔓延出了一絲苦澀，但她卻依然沒有拂袖而去、當場下線或是直接戳穿墨的計劃，只是在對方那重新柔和下來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反握住那隻牽着自己卻絲毫沒有用力的手，掩嘴淺笑道：“休息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但今天要是不看好你，萬一被哪位貴族小姐給勾走了魂可怎麼辦呀，大家覺得呢？”
她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善意的嘲笑聲，旁邊還有一個年輕人衝墨聳肩道：“我想您應該聽她的話，否則也算是給了我們這些單身男士大把的機會哦~”
不像自己……
一點兒都不像自己……
無論是這種反應，這種舉動，還是這種話，都不像……
但依然沒有浮現過就這樣放下不管的念頭，不，或許的確有過，但是卻總覺得一旦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就再也沒辦法再像現在這樣了。
既中二又幼稚，分明不是這樣的人，卻還保持着那個自以爲是的想法……
啊，算了，不管了，就這樣吧，至少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倒是一點都不無聊。
就這樣，安慰自己好了~
……
【您已失去天賦：封閉、您的天賦‘孤寂’已變更爲：無心之罪】
在系統提示音於季曉島耳邊響起的同時，墨也將她拉的更近了一些。
“那還是算了~我可不打算把你讓給別人。”他莞爾一笑，聳肩道：“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的。”
又過了一會兒，圖拉行宮的大門緩緩開啓，在場的衆人簇擁着那位姍姍來遲的皇帝陛下魚貫而入，進入了早已提前佈置完畢的宴會廳，數位宮廷法師手中的光焰在空中交織成一片斑斕，這場目前沒有任何名義，卻在後世被稱爲沙文【滅國之宴】的酒宴正式拉開了序幕。
威廉伯何陛下是一位還算英明的君主，與那些心寬體胖、滿腹草包、歪瓜裂棗、中二晚期的滅國之君不同，在他繼位後的這十幾年裡，沙文帝國發展的尤爲迅猛，尤其是在經濟方面，甚至已經隱隱有了西南第一的勢頭。
他將沙文得天獨厚的沿海優勢發揮到了最大，各大商會在其扶持下以一種堪稱瘋狂的姿態進行海上貿易，將無數生產過剩的奢侈品換成大把大把的金幣以及西南大陸罕有的各種物資，不但通過稅收方面極大地充實了國庫，而且還讓帝國在西南大陸的話語權相較於過去的幾百年裡提高了數倍。
原因無它，唯有錢爾……
有錢就可以供奉教堂，讓強大的輝夜教派成爲自己的庇護者。
有錢就可以囤積商品，變相地開始掌控市場，然後賺更多的錢。
有錢就可以大興土木，建造大量的學院，培養無數人才，讓帝國的下一代變得更強大。
威廉伯何陛下讓沙文變得很有錢，無論是貴族、商人還是平民都變得很有錢，所以大家都愛戴他，覺得他是一位優秀而出色的帝王。
事實上，他就是一位優秀而出色的帝王。
“別拘謹~”這位年僅四十出頭的皇帝陛下樂呵呵地衝所有人說道：“這裡不是皇室的宮殿，大家都放開些。”
然後他就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開始吃晚飯了……
與大多數人不同，這位陛下可是餓着肚子來的。
“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季曉島側着身子對一旁的墨低聲笑道：“皇帝陛下還挺風趣的~”
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似乎有些過於入戲了。”
他們周圍的人並不多，而加洛斯公爵這會兒也已經坐到皇帝身邊去了，其他的貴族與商賈們不是簇擁着那位陛下就是聚集成一個個小圈子，他們不會介意某位新晉男爵去融入自己的圈子，卻也並不會將太多的目光放在這個角落。
友善的態度早在之前就已經傳達完畢，對這位罪爵的讚美之詞也說了不少，且不說這些大人物們會不會詞窮，就算他們還有的誇，也只會在加洛斯與墨在一起的時候誇，一位男爵對這些人來說算不上什麼，之前的態度與其說是在向墨示好，更不如說是在拍加洛斯的馬屁。
能被公爵大人稱之爲‘朋友’，就算那位朋友是頭豬，衆人也會去說這頭豬有多麼的聰明，多麼的可愛，多麼的有氣質……
總之，墨與季曉島兩人現在還算清閒，雖然也有偶爾湊上來想要聊幾句的人，但也不會有失分寸的扯上太多，充其量也只是約一下以後有空一起喝個茶什麼的。
頂着‘新貴’身份或有點兒裙帶關係的人第一次在這種高級公衆場合露面就被捧上天的情況，大多都不太現實……
迂迴結束，言歸正傳。
“入戲？”季曉島抿嘴一笑：“比起你來我可差遠了~”
墨也露出了一抹淺笑，隨後環顧了一圈四周：“還真是有些懷念這種氛圍啊……”
“懷念？”季曉島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她倒是真沒有料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來。
“是啊，很懷念。”墨眯起了雙眼：“班瑟城的第一批犧牲者也是死在了這種地方，那簡直是一場最爲曼妙的盛宴，那些人在瘋狂中沉淪，在恐懼中掙扎，帶着難以言喻的醜態走向毀滅、擴散絕望，最後……”
“你給予了他們解脫？”季曉島低聲問道。
墨搖了搖頭：“不，他們葬送在了自己的罪惡中。”
少女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紅酒：“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
“但它有一個令人愉快的結局。”墨檀玩味地笑道：“如果留在我身邊的話，以後你還會見到更多諸如此類的故事與結局。”
他的眸中滿是那平靜到令人窒息的瘋狂，矛盾，卻又絲毫不顯違和……
季曉島別過了頭去，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女孩並沒有從對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中感到絲毫快感，恰恰相反，距離他最近的她，彷彿能看到身旁那個妄圖化爲無序、毀滅與災難本身的靈魂有多麼孤獨。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那似是而非的感覺，依然讓人很不愉快。
如果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就好了……她在心裡如此對自己說道……
……
同一時間，王都特洛恩遠郊，奧西里斯法師塔
“尊敬的導師……”看上去歲數不小的法師學徒有些焦急地對面前這位護國法神低聲道：“圖拉行宮那邊的酒宴應該已經開始了。”
面容略顯疲倦的法拉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我知道，陛下會體諒我的，現在的當務之急並非去參加宴會，我必須要確認消息已經成功傳達到了……”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隨後衝身後那位有着高階法師實力的學徒揮手道：“你先回去吧，我不會去太晚的。”
然而就在這時……
銀色的光芒驟然亮起，一枚散發着七彩氤氳的水晶靜靜地漂浮在法拉麪前，彷彿它從一開始就在這裡一樣。
“導師！這是……”
“沒錯，回信……來了……”
第七十九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