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有罪
遊戲時間AM11:47
王都薩拉穆恩，紫玖之廳
地下商會‘蝮蛇’的二等執事、黑水銀中轉站的負責人、馬紹爾家族與西北地區奴隸交易的牽線人薩克弗里斯向衆人微微鞠躬，結束了敘述退到墨檀身後。
一時間，整個紫玖之廳鴉雀無聲……
紫羅蘭家族的族長、帝國皇帝克萊沃佈雷斯恩合着雙眼靠在座椅上，彷彿在假寐一般；暗精靈西暮西蒙大公在薩克沉默下來的同時放下了羽毛筆，銳利的血色雙眸微微眯起，聚焦在自己面前那張墨跡未乾的羊皮紙上；費爾南大公好像正在努力把自己整個人陷進坐墊裡，驚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嘴；侯賽因大公那本就沒有太多血色的臉龐一片慘白，嘴脣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年邁的鄧蒂斯大公看似還算冷靜，卻是在一直襬弄着自己的手杖；資歷最淺的水晶狼大公垂着頭，有些發紅的雙眼與桌面平行；巴洛卡大公交疊着雙手捂住了自己大半張臉，他那魁梧的身軀似乎正在顫抖，肩膀處微微閃爍着極不穩定的淡金色氣勁；至於火爪大公的那位代理人，有着一頭橙色長髮，身材嬌小措辭犀利的少女，卻是難以置信地捂着小嘴，一雙大眼睛震驚地看向巴菲馬紹爾，彷彿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而從豁然起身發出怒斥開始，直到現在都沒有坐回自己位置上的、頻頻出現在薩克‘口供’中的巴菲馬紹爾大公則彷彿一座石雕般杵在原地，與水晶狼大公一樣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除了之前一直在說話的薩克之外，只有那個自稱安東尼達布斯的年輕半精靈全程保持了淡定，他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優雅得體的坐姿、掛着溫和禮貌的微笑，甚至還有心思向雙葉投以頗爲傾慕的目光……
在座的所有人都隱蔽地觀察過他。
這個帶來了按理說早該死掉的薩克、身懷似乎連克萊沃都不知來歷的皇令、渾身都充滿了謎團的半精靈，儘管從這個傢伙出現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也只有短短不到一個小時，但他卻輕描淡寫地打亂了所有人的節奏，直接將幾乎已經徹底脫離罪名的巴菲馬紹爾一把推入懸崖。
他帶來了一場如果處理不當甚至可以改變整個帝國格局的地震，自己卻彷彿一個路過的看客般風淡雲輕。
他會對每個看向自己的人報以微笑，親切、得體又不失禮貌，他完美地詮釋了風度、禮儀與尊嚴，就連皇帝的質詢都無法讓其失態，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氛圍，似乎兼具着無數不同的特質，卻又彷彿只是一個空洞的、撥開迷霧後發現裡面沒有任何東西存在的符號。
無法形容、無法表述，卻不得不去重視。
但有人卻不這麼想……
【裝個辶而已你個#￥%至於麼！？】
拼命剋制着自己的少女隱蔽地撇了撇嘴，在心底以及好友消息中憤憤地罵了一句，儘管特別想用自己剛掌握不久的複合元素陣列將旁邊這貨轟成渣，但雙葉卻依然沒有失智到在這時候下手，而且雖然非常非常不願意承認，但或許……可能……似乎……大概……自己欠了這傢伙一個人情……
不爽到幾近抑鬱的少女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然後在這片沉默到有些詭異的氛圍中綻放出了一抹淺笑，翹着嘴角衝巴菲馬紹爾用力揮了揮手：“嘿，大公您該不會是站着睡着了吧？給個反應唄~”
後者的肩膀似乎微微抖動了一下，不過並沒有做出回答。
但在沒有專業冷場人員的前提下，被打破的沉默通常都很難再持續下去……
呯！！
弗農巴洛卡猛地擡起頭來，一拳捶在面前的桌面上，用他那雙燃燒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馬紹爾公爵：“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你還有什麼想反駁的嗎？巴菲馬紹爾！”
“冷靜些，弗農。”斯科皮用力按住自己的膝蓋，轉頭對前者沉聲道：“我們不能危言聳聽，這件事還有待商……”
“去他媽的冷靜！去他媽的危言聳聽！”
騎士精神遠高於貴族精神的巴洛卡大公猛地站起身來，揮舞着他那粗壯的手臂大聲喝道：“本應該被暗殺滅口的薩克弗里斯剛纔已經說明白了一切，如果你沒聾掉的話應該和我聽得一樣清楚，這位跟我們一起被人們供奉在權力頂點的巴菲這些年殘害了多少人命？毀掉了多少家庭？釀成了多少悲劇？雖然我沒有和你一樣精於算計的聰明腦瓜，但至少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弗農！”
西蒙大公起身呵斥道：“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
“這裡是可以充分審判罪行的地方！西暮！”
巴洛卡大公怒吼着打斷了對方的話，宛若一隻憤怒的雄獅般鬚髮皆張，指着巴菲馬紹爾震聲道：“就憑他乾的那些好事，就算死上十次都無法清算這一切！”
“注意你的言辭，弗農巴洛卡……”
馬紹爾大公終於停止了沉默，用他那張陰沉到幾乎要滴出水來的雙眼冰冷地凝視着巴洛卡大公：“你沒有資格對我進行審判，也沒有實力在戰鬥中將我誅殺，就連你引以爲傲的巖獅重騎在我巴菲之劍騎士團面前也只是個笑話，若真要宣戰，一個月之內我的軍隊就能轟碎你洛伽城大門，所以給我把嘴閉上！”
冰冷的亮銀色氣勁在他身上飛旋，頃刻間便壓過了巴洛卡大公的氣勢，讓這位強大的騎士面色一窒。
“如果再加上水晶狼家族呢？”
清脆的聲音在巴洛卡身邊響起，無形的魔力波動微微擴散開來，水晶狼大公愛米琳慢慢起身，與巴洛卡大公一起抵住了馬紹爾那冰冷的殺意，一雙泛紅的眸子裡滿是鄙夷：“一個月內你是否也能連沃夫家也一起滅了？巴菲叔叔？”
“夠了。”
就在這時，坐在長桌正中的克萊沃終於說話了，他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剛纔西蒙的意思是，這裡是紫羅蘭家族的地盤……”
話音剛落，無數紫荊衛默默地從陰影裡現身，將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劍拔弩張的三人身上。
“請陛下不要誤會，我並沒有想做什麼，只是讓那個頭腦不夠冷靜的傢伙清醒一點，卻是沒想到就連小愛米琳也這麼衝動。”
馬紹爾微微向克萊沃欠了欠身，然後用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散去了氣勁，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強調一下，我從來都沒有做過那些會讓自己死上十次的罪行，也不認可這位所謂的‘薩克弗里斯’口中的每一句話，再說一遍，我根本沒見過他。”
愛米琳與弗農兩人也沉着臉坐了回去，前者輕咬着嘴脣一言不發，後者對於馬紹爾剛纔那番說辭只是冷笑了一聲，似乎想要說兩句什麼……
“那就然我們來問問這位薩克先生吧。”
雙葉卻是打斷了巴洛卡大公即將脫口而出的髒話，甜甜地對剛剛落座的馬紹爾大公笑了笑，然後轉頭向墨檀身後的蜥蜴人問道：“很抱歉，胖胖的蜥蜴人先生，您是否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呢？最好是那種強有力一點的，不然公爵大人想讓你叫什麼你就得叫什麼哦。”
沒有理會少女的調侃，薩克只是淡淡地說道：“我聽說加工廠的工人們被諸位抓去了，他們其中的每一個都能夠證明我就是薩克弗里斯，如果這還不夠的話，我還可以提供一些你們所不知道的收容點以及中轉站的位置，水銀城暫且不說，我爲了掩飾身份每兩個月都會分別去一趟西蒙領以及水晶狼領，那裡有不少小商會的人都認識我，金幣商會應該也儲有我的身份信息，如果是我加入‘蝮蛇’前的情報，你們應該可以在尼斯蒙特冒險者公會的常駐人員名單裡找到我，對了，不想跑太遠的話，我的冒險者手冊就在西蒙領中某家蒸汽財團的金庫裡存着，不打算儘快處死我的話，可以派人跟着我一起去取。”
“哇哦，真是精彩！”
雙葉用力拍了拍小手，對薩克豎起了大拇指：“你很棒哎！我會努力向陛下諫言給你一個賊拉痛快的處刑的。”
薩克說完後就繼續沉默了，倒是墨檀笑呵呵地替他回答道：“我個人比較傾向於絞刑，看看薩克先生的肚子，他絕不會受到太大痛苦的。”
“哎！直接砍頭會不會好一點兒？不是更痛快麼？”
“還是留下全屍比較好吧？”
“用毒呢？”
“德瑪小姐你有所不知，那些能夠讓人儘快死亡的烈性毒藥都多少有些後遺症，會影響屍體美觀的。”
“哇，安妮你懂得真多。”
“過獎過獎~”
被熱切討論應該怎麼被弄死的薩克隱蔽地翻了個白眼，雖然知道自曝罪行的自己絕對難逃一死，也早就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但被人家如此興致勃勃地討論怎麼去死，這感覺確實是有點兒小微妙。
所以斯科皮的打斷讓他很是鬆了一口氣……
“就算他確實就是薩克弗里斯又能怎麼樣？”
終於平復好情緒的侯賽因大公幹咳了一聲，對雙葉說道：“你怎麼能保證他沒有撒謊呢？”
這次沒等雙葉說話，薩克就已經主動開口道：“雖然不知道調查已經進行到什麼程度了，但你們可以用已經拿到手裡的證據跟我所知的內容進行對比，我和巴菲先生是合作伙伴關係，很多機密性的東西都瞭解不少，每年都會有兩次通信，最開始的時候爲了安全起見，我並沒有將那些東西留在自己身邊，馬紹爾家族暗殺我時炸燬的房子毀掉了絕大多數有用的證據，但那並非全部……還有，如果諸位能夠切斷巴菲先生與其領地的聯繫，我可以提供一處捕奴團駐紮點，這件事各位應該並不清楚，事實上就連巴菲先生自己都不知道我之前曾經在暗中調查過，作爲預先準備的底牌之一。”
巴菲馬紹爾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然後……
“紫鏡。”
克萊沃直起了身體，沉聲道：“請那兩位跟巴菲一起來的護衛去法師塔做客，態度要好一些，另外，在保證所有這次與巴菲一同前來的隨行人員都在的前提下，派人封鎖水銀庭，現在就去辦。”
“是……”
縹緲的回答在空氣中迴盪，陰影中那不加掩飾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鄧蒂斯大公苦笑了一聲，對馬紹爾大公搖頭道：“別介意，巴菲，你應該知道這是必要的……”
“我知道。”後者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沉聲道：“雖然這只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但我願意遵循陛下的安排。”
一直保持沉默的費爾南大公愣了一下，然後尖聲尖氣地問道：“巴菲你真的是無辜的嗎？”
馬紹爾大公點了點頭：“沒錯。”
“但大家現在似乎都不這麼認爲~”
墨檀笑盈盈地聳了聳肩，攤手道：“而您除了堅持‘無辜’這一完全站不住腳的立場，也已經不再爲自己辯白了，既然如此的話，大家是不是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有罪。”
清脆的嗓音在紫玖之廳迴盪，有幾個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已經站起身來。
“有罪。”
緊跟着站起來的是水晶狼大公愛米琳。
“無罪，太草率了！”
斯科皮大公也站起身來，頗爲慌張地說道：“我們至少應該再……”
“有罪。”
巴洛卡大公那雄渾厚重的聲音打斷了他。
“棄……棄權。”
費爾南大公踩着椅子上的軟墊，面色蒼白。
“有罪。”
西蒙大公也站起身來，發出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有罪。”
鄧蒂斯大公也拄着他的手杖起身，有些疲憊地聳了聳肩：“至少我們現在只能這麼定義了。”
“呃……那我也先站起來吧，既然我沒有發表看法的資格，那就……無罪？”
墨檀起身笑了笑，然後回頭……再低頭衝雙葉一笑。
“看來我已經沒有發表意見的必要了。”
克萊沃皇帝最後一個站起，表情前所未有的肅穆……
“我宣佈，這次帝國法典之外的定罪生效，巴菲馬紹爾公爵及其家族，有罪。”
包括馬紹爾大公在內，所有人一齊躬身：“是，陛下。”
“那麼，七日後，這樁罪行將在紫玖之廳進行審判……諸位，回去思考吧。”
“是，陛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