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北,真的是你啊?你的冷笑話很有趣,不過原先的鍋蓋頭哪裡去了?你的變化還真大呢。”林音開心地掩嘴驚呼,然後滿意地看着項北無堅不摧的輕佻笑容變得僵硬。
“林音,我可不記得三年前手段驚人的你有這麼腦殘,還是……你在向我開戰?”項北眼神裡閃過一抹輕蔑,但立刻誇張地搖着腦袋,目光故意在她**的皮膚上流連忘返,“不過我對美女向來都很寬容,先來一個慶祝重逢的熱烈擁抱吧!”
林音退後一步,和這個眼中透出危險光芒的男孩子保持距離,讓項北撲了個空:
“三年時間可以改變的事情是很多。”
“看來美女不是來找野獸,那是?”項北咧開嘴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似乎完全明白了。
最好的閨中密友兼……現任男友的前女友,林音的身份的確足以成爲葉黎珊焦躁不安的原因。
“我只是來見黎珊,順便參加她家今天的舞會。”林音彎腰整理着裙子,這件好朋友的昂貴禮服可不要沾上泥土,“你看到黎珊了嗎?她似乎糊塗到把我忘記在房間了。”
“呵呵,我從來只知道葉黎珊公主的任性,還不知道她居然健忘。”項北大刺刺地攤開手。
“你是什麼意思?”林音嗅到了項北話外的意思,不解地問。
“你知道今天的舞會是爲誰辦的,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了。”項北曖昧地挑眉,彷彿就要打開潘多拉盒子的惡魔。
“今天的舞會……?”林音皺眉,隨即想到什麼似地輕輕勾起嘴角,“項北,你還在用這種故弄玄虛的花招吸引女生的注意力嗎?還真是沒有進步。”
“啊,我的六塊腹肌!項北,你幹嘛中途喊卡!”
不等項北迴答,灌木叢裡突然爆出一聲不滿的大喝,池小緣像越戰士兵一樣從裡面跳出來,手上舉着的正是那臺如影隨行的DV。
項北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原來自己差點就成爲了“XX門”門主。
“同志美少年不過是雞肋,項北你纔是CP王道!舞會要開始了,讓我看看你妙曼的舞姿吧!”
“妙曼?!池小緣,我真應該尊稱你爲豆腐渣女王。”
“嚯嚯,北北,不要害羞嘛!”池小緣完全無視項北凌厲的絞殺目光,看到站立在他對面的人時頓時眼睛一亮,“林音!怎麼會是你!你怎麼回來了!你怎麼敢來這裡!天哪!葉黎珊竟然會讓你進來?!……”
說着,她像發覺了更有趣的玩具,快速地挽住林音的手臂,一臉唯恐世界太平的驚喜表情。
“快跟我進去吧,你回來真是太好了……要知道,這個派對已經無聊到快發黴了!”
“小緣……?”
林音看着十二萬分興奮的池小緣,一頭霧水地被帶入了西城最奢華的夜晚。
“很好,這個派對很快就要進入了……”
項北眯眯眼睛,用從未有過的正經眼神盯住林音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還沒來得及給你個忠告,也許你重返星城的理由有一百條,但如果我是你,知道今天的派對是爲誰舉辦的話,就會頭也不回地逃走,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路西華的寵兒叫什麼?
叫路西法,他是天界之光,至高無上的啓明星。
那麼,上流社會西城的寵兒叫什麼?
叫陸西城,他是星城的王子,少女們心中唯一的白馬。
他也是項北認定最鐵的好哥們兒,泡妞的時候除外。
賭場無父子,情場無兄弟……呃,當然,姐妹也同理。
光怪陸離的狂歡世界,到處是搖擺舞動着的身影,林音跟隨着池小緣在人羣中穿行。
越是往前走,人羣就越是稀疏,穿過舞池後連旋轉的鑽石炫光也停息了下來。只有幾盞挑高的射燈投下雪白的光束,照亮了花園露臺中央的一塊圓形空地。
那裡,擺放着一架純白的Steinwey鋼琴,三角琴蓋支起來,分割出鮮明的光影。
鋼琴旁邊的寬凳上,坐着一個少女。粉色的紗裙攤開,如盛夏花果般的嬌豔。少女微微側着頭,閉着眼睛,深棕色的髮捲從她的腮邊垂下,映着那白瓷般的膚色,一切美麗得如同塞尚油畫。
那是葉黎珊。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光豔奪目,令人屏息。
林音慢慢擡起下巴,凝視着光圈中讓自己久候不到的葉黎珊……不,是葉黎珊身旁那個彈鋼琴的人。
從三角琴蓋的空隙裡,她看到了一張讓她驚歎的少年的臉。
清秀的線條,柔細的頭髮,濃黑的眉毛下眼簾低垂着,兩排細密的睫毛如詩人般抒情。整張臉上,最吸引的人還是高挺又筆直的鼻樑,象徵着高位者的驕傲與氣質,令人砰然心跳。
這樣的他,即便在珍貴的琺琅質地的琴鍵反射着的光暈映照下,也毫不遜色。
「是他。」
任何一個在星城的人,都無法拒絕關注的對象。
全城少女望着他俊美的面容,冷峻的表情時,總是抑制不住內心狂熱的迷戀。
不知道是那張能讓人屏住呼吸的臉龐,還是正不斷翻涌在腦海裡的歷歷往事,林音的腦子有些缺氧,以致於聽不到全世界最昂貴的鋼琴所奏出的樂曲,不過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是從他修長手指下誕生出來的藝術品,一定讓人無法抗拒。
流暢的鋼琴聲果然華麗得如蜜一般優美,除了……突然間彈錯的一個音。
她慌亂地擡起頭來,透過三角琴頂蓋的縫隙看向少年。
“陸……西城……”
他什麼時候竟擡起頭來了?!那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正定定地凝聚在了林音身上,慢慢沉澱、深邃……
在視線交匯的一剎那,從心底和記憶深處涌上的交纏情緒,讓林音周身一顫。
她強忍住想要避開目光,甚至立即轉身離開的衝動,挺起腰,對着三角琴頂蓋那邊的陸西城招了招手,笑靨如花地用脣語說了聲“HI”。
然而,陸西城的目光卻很快地從她身上移開,回到了鋼琴的琴鍵上。
他是沒認出來分別三年的故人嗎?還是想全神貫注地彈完這支曲子?
在林音略感失落的另一邊,陸西城的嘴脣緊緊抿起,然後脣角漾開一抹若有似無的輕笑。
曲終,人卻不散。
琴槌在繆斯女神最鍾愛的琴絃上敲擊出最後一個音符,拖着長長的迴音,像水面上不斷暈開的漣漪。
漣漪還未停息,舞池內就響起了更爲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狂野的銳舞派對竟變成了高雅的音樂鑑賞會,還好,西城的小姐和公子們無論何時都能保持讓人無法挑剔的氣質與品味。
看來,這場派對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太棒了!西城!生日快樂!”
一直端坐在鋼琴邊細心聆聽的葉黎珊站了起來,臉上掛着優雅可人的微笑。
她從身旁女伴的手上接過一個精心準備的心形蛋糕。雪白的奶油上插着唯一的一枝蠟燭,如豆般跳動的燭火映入她的眼底,彷彿兩點溫暖的星星。
“……我親手做的給你的禮物。西城。先說好,只插一枝蠟燭的原因,是……”說到這兒,葉黎珊卻羞怯地笑着止聲。
一枝蠟燭……代表一心一意?
大家都興奮地看着眼前這對金童玉女,但體內好事的燥熱因子卻礙於陸西城平時陰晴不定的性格,最後只轉化成幾聲寥寥的口哨。
出乎意料的是,向來不可一世的陸西城今天卻極富“娛樂精神”。他順應衆人的期盼,勾起薄薄的嘴脣,向圍觀人羣微微一笑,再把眼神落到葉黎珊期待的臉龐,紳士地伸臂一攬,把她玲瓏而豐滿的身體抱入了懷中。
葉黎珊雙手一顫,雪白的蛋糕,彷彿慢鏡頭中的一片羽毛,緩緩落地,奶油濺開如浪。
全場的少女們都發出了酥軟的嘆息,她們不是在嘆息那個蛋糕的香消玉殞,而是在嘆息爲什麼那個被摟在懷抱中的人不是自己。
這曖昧的氣氛,足以令任何一個淑女都面紅耳赤。
今天的陸西城一反常態的主動,讓葉黎珊微微有些驚訝,但半躺在陸西城的懷抱裡一陣勝過一陣的幸福暈眩感,讓她完全無法思考。
紛亂的心跳還沒有平息,陸西城帶來的意外卻繼續升級。他微笑着,一點一點,慢慢地低下頭。眼眸中也一點一點地映出葉黎珊那逐漸放大,也逐漸紅透的臉頰。
終於,他把脣落下,紳士卻令人沉醉地略作停留。
剎那間,少女們已經達到承受的極限,空氣裡撞擊着令人臉紅心跳的急促的呼吸聲。
然而,全場,只有葉黎珊一個人知道——剛纔那個並不是吻。陸西城只是把嘴脣貼近她的耳鬢,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謝謝。”
她臉上的笑容凝固起來,恍惚間陸西城扶她站好,然後溫暖而有力的手輕輕離開了她的腰側。葉黎珊感覺一切就像是一齣戲意外落幕,無法排遣心中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探尋謎底的眼神追逐着陸西城的臉龐而去,發現他好像在注意着人羣中的另一個人……
高挑的身材,出衆的容貌,湖藍色的紗裙。
那是林音。
在所有觀衆的眼中,陸西城吻了葉黎珊。
然後,平日裡矜持端莊的葉黎珊掃視過周圍的人羣,輕輕踮起腳來主動回吻了陸西城。她那張帶着自信微笑的臉龐,在身邊人的羨慕和戲噱中漸漸泛出紅暈。
整個過程中,林音一直在人羣裡靜靜地看,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當然,她也沒有和身邊的人一起慶賀。
要爲自己人生中最親密的好友終於尋覓到真愛,而那人恰恰是自己闊別三年的前男友歡呼嗎?
“多麼感人的浪漫一幕啊。”
突然,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在林音的耳邊響起。
“看來,葉黎珊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他見林音沒有轉頭,乾脆將下巴輕佻地搭上林音瘦削的肩頭,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挑逗,或是挑釁。
“前‘戴安娜王妃’,現在的心情如何?”
“……當然是開心啦,項北,”林音平靜的聲音找不到任何波瀾,她順手舉起手中的飲料,再笑靨燦爛地向他轉過臉來,“這很正常啊,畢竟都過了三年了,除了你令人討厭的性格外,什麼都有可能改變。”
“正常嗎?”項北輕聲一笑,把下巴擡起來,“那你現在拼命吮吸的這隻空杯子也是正常的咯?”
“我……”
林音低下頭,看到手裡拿着的竟是早已空掉的玻璃杯。
“好吧,迷途的女孩,讓我來爲你找尋最終的答案吧。”項北滿意地笑了,向林音揮揮手,修長的腿輕鬆躍上小樂隊的舞臺。他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輕拍了一下陸西城的肩膀。
“西城,開心點。祝賀你用來熟悉女人的時間又少了一年。”
“以你消耗的精力,你會老得比較快。”陸西城對於項北的幽默感似乎一點也不領情,冷峻的面容一點也沒沾染到歡樂的氣氛。
“如果是平淡的人生,我寧可不要太長。”項北打趣看着陸西城,“葉黎姍爲你籌備的這場生日派對可真不賴,光剛剛那個吻就讓她三年來的窮追不捨總算物超所值了!看來,我也得送你一份大禮纔是……”
一陣密集激越的鼓點,在黑暗中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敲破了此刻的溫馨甜美。令所有人都詫異地看向鼓聲傳來的方向。
鏘——
一記清脆的鑔音終結了所有的疑惑,隨後,打開燈的露臺花園裡亮如白晝。
項北帶着一抹讓衆多淑媛們心動、紳士們緊張的招牌壞笑,從架子鼓後面走了出來。指間玩味旋轉着的鼓棒,從右手食指轉到小指,再轉回掌心握緊。
“請注意了!各位先生、小姐!今晚派對的最即將來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請出今天晚上的‘神秘來賓’!”
在他的手裡的鼓棒,如同無所不能的魔杖,指向哪裡,華麗的聚光燈就立刻打向了哪裡。
不過,不是所有身處在聚光燈裡的人,都是神采奕奕、萬衆追捧的壓軸明星,也有可能是供貴族們開胃取樂的宮廷小丑。
“她就是——整整消失了三年,雅勤中學曾經的天后巨星,今晚壽星的前女友——林音小姐!”
臺下沒有歡呼,也沒有掌聲,只響起了嘈嘈切切的議論聲。
“真不敢相信,攪亂一切的風雲人物又回來了!聽說她三年前離開星城後,所有的母親都用她來解釋‘壞女孩’的定義。”
“看看這位拜金小姐一身昂貴的打扮,我建議她再別上一朵山茶花,就可以直接變身茶花女了。看來這些年她在外面對付男人真是成績斐然。”
“不檢點,**,不擇手段,低俗貪婪……快幫我想想,還有什麼詞彙更適合她?”
“不要臉的小賤人。”
人羣中低低地響起一個富家千金咬牙切齒的聲音,所有人都被這低俗而直接的措辭嚇了一跳。同時又在心底大爲認同這形容非常貼切。
至於臺下的嘈雜並沒有讓項北分神,他只是饒有興趣地看向臺上的“國王”和“王后”。
葉黎珊感覺自己的整個臉龐都變得冰涼,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抿緊嘴脣,伸手把陸西城挽得更緊了一點。而陸西城則更加淡然了,他只是轉頭看了一眼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換來項北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容迴應。
林音站在那裡,這個狼狽的可憐人,正是被四周鄙夷的、輕蔑的卻故作優雅的唏噓包圍着。
只可惜,CocoChanel忘了告訴他們,優雅不是那些剛剛從青年時代掙脫過來的人,而是那些已經掌握了自己的未來的人所擁有的特權。
「三年來,我早就學會了不再看蜚短流長的臉色。」
於是,林音的嘴角倔強地揚起一抹笑容,輕邁開優雅的步履,湖藍色的紗裙在空氣中飛舞出令人心動的波紋。
“看!我們的搶戲女王走過來了!她的臉上掛着多麼令人神魂顛倒的笑容!不過,玫瑰越,刺也越扎人。那麼,接下來的一刻,又會發生什麼呢?”
喜歡讓人羞恥的項北,不遺餘力地刻薄解說着。
林音走到臺前,扭頭對仍舊竊竊低語的衆人粲然一笑,然後提起裙襬,優雅地走了上去。
對比林音的從容鎮定,葉黎珊那美麗的臉龐卻僵成了一尊阿弗蘿蒂特的石雕,她不由自主地向陸西城的身邊靠了靠。
林音卻搶先一步地抱住了葉黎珊,臉頰親熱地在她鬢邊磨蹭着:“黎珊,別擔心,幸好我還有一塊朋友送的分別禮物,不知道能不能送得出手呢。”
說着,她放開了木頭人似的葉黎珊,轉向了面容冷峻卻一直沒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過的陸西城,落落大方地拿出了自己棕色挎包裡的禮盒。
“生日快樂,西城。”
“呵,她怎麼可以還笑到這種禍國殃民的程度?她以爲她是誰,正牌女友?”項北站在陸西城身邊,用臺上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自語着。
葉黎珊的臉色變得更晦澀了。
陸西城垂下眼簾,像是聽到一個無聊的笑話,然後帶着默然的表情把那個禮盒拋給了這場鬧劇的導演項某人。
“西城,面對前女友的生日禮物,你也太平靜了,這樣可一點都不好玩。”項北一邊搖頭唏噓,一邊越俎代庖地拆起禮盒來。
棕色的包裝紙被拆開,露出一個印着金色LOGO的黑色緞絨小盒子。項北的眉毛小小地跳動了一下,眼神迅速投向林音,嘴角浮現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看看山茶花小姐給王子帶來了什麼驚喜……”他裝模作樣地打開盒子,在絲絨襯布上摩挲,“天啊!這是一件多麼特別而又……低俗的禮物。”
他面向衆人,拎起了一塊銀光閃爍的男女通用手錶。
“CARTIER!不是吧?還是限量版呢!”
“她哪來怎麼多錢啊!”
“我不會看錯吧,她還是三年前那個東城的林音嗎?”
衆人不知道是在驚訝以一個17歲中學生生日而言過於昂貴的禮物,還是那個禮物的送出者。
除了一直淺笑不語的林音,陸西城是所有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他始終都冷漠着一張臉。
從昔日東城的貧民女孩如今出手闊綽的登場,還需要懷疑嗎?要知道傳聞永遠不會只是空穴來風。
他淡漠的目光從那塊昂貴的表移向了林音,一言不發,銀色閃耀的光卻已變成了尖銳的刺。
“原來是表啊……”
項北卻在旁邊裝模作樣地拍額嘆氣,“我猜錯了,以你的性格還以爲會送鍾呢……”
他的調侃還沒有說完,林音徑自乾脆利落地轉過來面對大家,誠懇而流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