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多麼純潔而正義的詞呀!所以,我們就是骯髒無恥,只知道設計陷害的人嗎?他配嗎?林音,你也太高看你們東城的人了,我對這個人一點興趣都沒有。特別他還是一個自己犯錯以後,把所有責任都推卸到別人身上,讓自己心裡好過些的懦夫!”他望着一語不發,身體微微顫抖的林音,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
“陸西城,你知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要說什麼!沒錯,我是給過他錢,但是否接受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但任何事情都有賭注,贏了就悶不吭聲,輸了就怪別人給你賭注和機會……如果沒有做好有可能輸的一切準備,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追求他根本不該奢望的事情。用時不說錢壞,事後卻說錢髒,你們這些自命清高的東城人,難道只會反咬施恩者一口嗎?”
林音感覺到一把無形卻異常尖銳的刀捅向了自己的後背。
她完全沒有想到,陸西城竟會用這麼清晰冷靜的語調說出這麼尖刻的話。她已經沒有理智思考陸西城的話是否正確,他只覺得陸西城的話就像是一把烈焰,再次引爆了心裡壓抑的屈辱。
“照你的意思……難道他最大的錯誤,就是根本不應該妄想,喜歡上西城的女孩?!”她艱難地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
“沒錯,”陸西城冷漠地直視着她,“既然是窮人,就別在這裡假惺惺地扮演有骨氣。”
秦飛口中的陸西城像是一個惡毒的死神,給予你誘惑的時候,一定會奪走你最寶貴的東西。那現在的陸西城卻惡毒得理所應當,站在那裡一臉淡漠,陌生得可怕。
林音一臉震驚地看向陸西城,口中卻說不出任何辯駁的話語。
沒錯,這就是他的想法,他的認知。
高不可攀的尊貴的西城人,下賤無恥的骯髒的東城人……原來不是自己被背叛被玩弄,而是對於一個無知的癡心妄想得到的應有的懲罰。
東城西城這個彷彿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溝壑,一直都存在。
永遠不甘寂寞的項北終於湊了過來,輕蔑地看了林音一眼,爲整次辯論一錘定音。
“這就是現實,林音!烏鴉就是烏鴉,永遠變成不了鳳凰!是東城的人,就應該老老實實滾回自己的窩裡,別來弄髒西城的地方!”
“陸西城!項北!你們這羣王八蛋!”秦飛被打得掙扎不起,嘴裡卻還在繼續地罵着。
項北皺起了眉頭,然後把袖子捲了起來:“不知死活的雜碎——把他給我拉起來!”
話音未落,幾個男生就衝上去把秦飛從地上像拖一個破口袋似的拽起來,項北就好像在打沙袋似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秦飛消瘦的身上。
別假惺惺扮成有骨氣的窮人……
烏鴉就是烏鴉,永遠變成不了鳳凰!
這就是骯髒的東城人該得到的教訓……
林音的眼睛裡滿是屈辱和憤怒,彷彿砸在秦飛身上的拳頭,就是無數記揮向自己的耳光。
“該得到教訓的是你!”
只見她手裡拿着一個帶HD攝像頭的手機,正對準着高舉起拳頭的項北……當然,也沒忘記把另一個罪魁陸西城也囊括進鏡頭。
“真是感謝兩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給我演出一段這麼精彩的校園暴力。不知道上傳到校園論壇上去後,會在引起怎樣的轟動效果。順便說一句,如果你們還不住手的話,我也許就會被嚇得手一抖,‘不小心’按下這個鍵……”
林音說着把手機反過來,拇指落在將視頻傳輸網絡的確認鍵上。
項北的動作凝滯住了,他顯然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會有這一手。
而陸西城則一反剛纔的平靜,眼角閃過一絲厭惡的光:“林音……原以爲三年時間讓你受夠教訓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不擇手段。”
“謝謝誇獎,”林音絲毫不退讓,“我原以爲你們已經走在了社會精英的成長道路上,沒想到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是一羣只會使用暴力的小混混!”
說到這裡,她迅速扭頭看向身後的項北:“項北你可別想偷襲我!我現在還沒忘掉以前,你們倆匍匐在我腳下叫痛的樣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但我還和以前一樣,如果你動了我,相信你已經做好準備承受什麼!”
正準備偷偷揮拳過來的項北頓時凝住了,三人面面相覷地冷對着。
周圍的黨衆們一時全懵了,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幫忙。其中,一個明顯看起來是新面孔的“雛鳥”,悄悄拉了拉身邊學長的袖角:“這個女的這麼囂張,我們爲什麼不動她?”
“新來的,你怎麼可能知道林音這個女人有多厲害!要對付這個女魔頭,靠我們是不行的,一切得看老大的手段了!”
“哦……原來她就是林音啊……”
“雛鳥”再度把視線投往衆人注目的焦點林音,恍然大悟的語氣中說不出是敬畏還是仰慕。
陸西城狠狠盯着林音,轉過身,向紫苑的大門走去。
“林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和平共處。”
“我會珍惜這唯一的機會。”林音握緊手機,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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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項北的臉部**了一下,最終還是揮手帶領衆人離開了。
林音望着陸西城他們漸漸走遠的背影,倔強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和無助。
她和陸西城就彷彿兩條不斷變換方向的線條,等待在每次短暫交匯之後的,總是又一次決絕的錯過。
歪倒在地上的秦飛不知道是因爲情緒激動還是吃痛不住,身體還微微地抽搐着,只是把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面前,公然跟陸西城抗衡的女孩。
她的出現,她的膽量,她的手段竟然讓陸西城和項北乖乖收手。
秦飛了解每一個跟陸西城作對的人的下場,越是這樣,他越是對這樣的結局感到不可思議。
她就是……林音?那個陸西城生命中最特別的存在?
“對不起。”林音走到秦飛面前,伸出手想把他扶起來的同時,脫口而出。
“你爲什麼道歉,你又不是西城的人。”秦飛抹了抹嘴角的血漬,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林音的心卻咯噔一下。
你爲什麼道歉,你又不是西城的人。
是啊,自己爲什麼會道歉;還是說,大腦又不受控制地想要替陸西城……道歉……
林音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再次重溫,得罪了陸西城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今天多災多難的一天,是從還未進入教室開始的。林音在推開教室後先退後一步,優雅地等到門上擱着的粉筆擦落地,然後走到教室角落拖來垃圾筐,將課桌裡的垃圾倒淨,再掏出溼巾紙來把坐凳上的白膠都擦乾淨,最後理理裙襬,如勝利者般的安然落座。
她似乎打定主意“既來之則安之”。
但是,有一個人卻顯得侷促不安。
下午第一堂課的預備鈴聲敲響之後,學生們開始陸陸續續地回到教學樓,做着課前準備,銀杏廣場上卻停留着一個人的身影。
他坐在銀杏樹下的青石長凳上,看了看身後漸漸安靜下來的教室,又把視線轉回到紫苑的門口。
又等了幾分鐘,人影顯然有些着急了,他從長凳上站了起來,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於是一張略帶焦急的臉便從樹陰下顯露了出來——那是溫御。
看起來,他一方面在等待着誰,另一方面又爲某件事情而感到焦躁。
不過還好,很快他的眼睛一亮,他等的人到了。溫御緊走幾步到學苑路邊來,衝着埋頭匆匆行來的人打了聲招呼:“……林音。”
林音看到溫御開心地衝他打了打招呼:“溫御?你……怎麼在這裡?”
溫御靦腆地撓撓頭:“我一直在這……等你呢。怎麼這麼晚纔來?馬上……不,已經上課了。還好……這節課是自習……”
林音一面匆匆往教室趕,一面好奇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此時的她滿心擔憂着遲到後不知道又會被項北怎樣大做文章,完全沒有注意到溫御也同樣滿腹心事。
溫御隱藏着一個巨大的心事,扭捏了半天,吸了好幾口氣也沒說出話來,最後乾脆拖住林音的手停下腳步:“那個……我打算對葉黎珊告白!我不期望她有任何迴應,只想把這份心情傳遞給她。”
聽到這句話,林音才真正地回過神來。她反應了兩秒鐘,馬上眉開眼笑起來,伸手拍了拍溫御的肩膀:“嘿,你這個傢伙,不錯啊你!終於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勇氣可嘉啊!”
溫御的臉馬上紅成了一個大番茄,羞澀地搓着手掌:“這……這不算什麼,上次聽了你以前的英勇事蹟才讓我覺得望塵莫及呢。”
林音的臉色馬上一黑:“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這麼英雄……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啊,等等,我接個電話!”
林音歉意地朝溫御笑笑,然後接通了手機。溫御站在一旁靜靜等着,卻看到林音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最後整個身子竟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林音,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溫御不明所以地望着林音瞬間蒼白得像是一張紙的臉頰,擔心地問。
林音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像是要竭力地保持平靜,可言語卻不受控制地變得混亂:“抱歉,溫御。剛纔……也沒什麼,只是我現在腦子比較亂。你放心……”
溫御從來沒見到林音如此慌亂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環過她的背,輕輕地拍了拍。
“冷靜一點,如果有事我可以幫你……”
混亂的情緒像是可以擴散一樣,也波及到了鄰近走廊的教室。
項北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一切,吹了一聲輕佻的口哨。他側過臉,胳膊放在陸西城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說:“說真的,我不得不佩服林音。大庭廣衆啊,一見到女人就會臉紅的溫御小少爺也做起護花使者來了。”
“把胳膊放下去。”。陸西城的語氣波瀾不驚。
“說我還是說他呢?”項北現在根本就是一隻不怕死往火焰裡衝的蛾子。
“你給我放下去。”陸西城的臉色異常平靜,平靜得就像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夜空。
林音一路沉默,在溫御的勸慰聲中,與他並肩走進了教室。可是,就在步入教室的一瞬間,兩人都清晰地看到——一個人影飛快地林音的桌邊閃開了。
林音面色一沉,一邊習慣性地向左右打量着整間教室裡的人,一邊小心地通過走道走向自己的座位,隨時防備着那些不知從什麼角度什麼方向會飛來的惡作劇。葉黎珊不斷向自己暗示投遞過來的慌亂眼神,讓她不得不更小心。
只是,今天好像確實是她多心了。
不過,那隻限於她來到自己座位前的那一刻。
林音在自己的座位前停住了腳步,低着頭死死盯着桌面,一聲不吭。抑制不住的陰鬱低氣壓,從她緊繃的身體裡散發出來,讓周圍空氣一片僵滯。
溫御微微側開身子,小心地越過林音的肩膀看向那張桌子。
他一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終於看清了那個端端正正擺放在桌面上的東西,立刻露出一副快要窒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