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在院子裡站了很久,直到覺得身子很冷,才嘆息一聲進屋了,她不想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養大的孩子走上一條不歸路,所以想竭盡全力去阻止,可是……這孩子已經被她的聲母李氏教唆的很可怕了,這對母女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
可她們瘋了,自己還沒瘋呢。
嫡福晉是什麼人?太后娘娘又是什麼人?想在凝暉堂下手,無疑自尋死路。
她之所以去凝輝堂見福晉,其實就是想給二格格一條生路,她知道……嫡福晉其實是不想爲難這幾個孩子的,否則他們如何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
只可惜啊,李氏看不清這些,太自以爲是了。
躺到牀上,宋氏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一時有些心煩氣躁的,她本來想叫丫鬟給她倒杯水的,可一翻身過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屋裡站着一個人,渾身白衣,青絲披散,小臉很蒼白。
宋氏有個習慣,睡覺時屋裡留着一盞燈,雖然燈離牀很遠,但屋內還是有朦朧的光亮的。
被嚇了一跳的宋氏差點尖叫起來,卻發現這張小臉兒很熟悉。
“二格格……。”確定眼前站着的人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時,宋氏鬆了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道:“你這孩子今兒個是怎麼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先是站在院子門口,又不聲不響進了我的屋,還一身白衣,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嚇人的。”
“你對她說了什麼?”二格格冷聲問道。
“什麼?”宋氏有些詫異的問道。
“你對嫡福晉說了什麼?”二格格眼底閃過一絲兇光問道。
“我只是去見嫡福晉,說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不過嫡福晉已經睡下了,並未見我。”宋氏搖搖頭說道。
“那就好。”二格格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你……。”宋氏覺得這孩子愈發不正常了,本想問些什麼,卻見二格格一下從身後抽出一大根木棍來。
“二格格……。”宋氏頓時慌了神,正欲說些什麼,卻看到木棍在自己面前被無限放大,緊接着她感覺到頭上傳來劇痛,整個人一下就暈了過去。
“額娘說了……凡是阻攔我們的人,就都該死。”二格格一邊唸叨着,一邊揮着木棍往宋氏頭上又狠狠的砸了幾下,直到看見她額頭上有鮮血流出時,才一下子丟掉了手裡的木棍,原本滿是恨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
二格格慌慌張張想要出去,但剛到門口又回來了,她找到了一塊布,將宋氏雙手綁了起來,又堵住了嘴,才癱軟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她到底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又是金枝玉葉,從小在蜜罐裡養大的,還真的沒見過血腥,但是一想到額娘李氏說的話,她的心又變狠了。
爲了額娘,爲了兩個弟弟,爲了她的將來,她必須這麼做。
慢慢的,二格格的呼吸變的很順暢了,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儘管屋內還有很濃的血腥味,儘管她傷害的是自己的養母,但是她也不害怕了,慢慢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一大早,二格格醒了過來,還不等外頭的奴才進來,她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格格吉祥。”屋外的兩個侍女立即請安行禮,雖然兩人很詫異二格格從宋氏房裡出來,但也不敢多言。
“嗯,額娘今兒個有些不大舒坦,想多睡一會,你們就別去叫醒她了,免得額娘生氣,你們先和我去我屋裡吧,伺候我梳洗上妝,一會我要去凝輝堂向嫡福晉請安。”二格格說的十分鎮定冷靜,彷彿一點點事兒都沒有發生。
“是。”兩個丫頭不疑有他,乖乖跟着二格格去了她房裡,伺候她梳洗了。
今兒個的二格格可謂盛裝打扮,不僅穿上了自己平日裡最喜歡的一套衣裳,還帶了貴重的紅寶石簪子和珠釵,手上還套了一個純金的護甲,顯得右手的無名指更加修長美麗。
這個護甲上面也鑲嵌了一顆紅寶石,很華美。
“格格,您瞧可以嗎?”丫鬟小心翼翼問道。
“很好。”二格格笑着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去,自然也帶上了兩個丫頭。
其實這兩個侍女是宋氏那邊的,二格格卻帶了她們,不帶自己身邊的人,讓兩個丫頭也有些不明白,但二格格可不是她們敢得罪的,兩人也不敢多言,乖乖跟着去了。
凝輝堂偏殿中,靳水月才爬起身來,正在梳洗,由於她有身孕的緣故,二姐姐靳新月忍痛割愛,把芸娘換給了靳水月。
所以此刻伺候在靳水月身邊的,除了巧穗便是芸娘了。
對於自家乳母,靳水月那是一百二十個放心的,她能回來,靳水月也高興。
梳洗好後,靳水月便在衆人陪伴下去正殿那邊陪太后用早膳了。
路上,巧穗想起昨兒個宋氏來過,便告訴了自家主子。
“她沒說什麼?”靳水月皺了皺眉問道。
“沒有,但是神色慌張,奴婢讓她今日一早來,不過她卻沒有過來。”巧穗低聲說道。
“嗯,我知道了,吩咐下去,仔細防備吧。”靳水月輕聲說道。
“奴婢已經安排好了。”巧穗頷首說道。
靳水月聞言也沒有多言,往正殿去了。
事實上,當初過來時,宋氏求着要帶孩子們和她一起住,靳水月就起了疑心。
豪不誇張的說……四貝勒府是她靳水月的天下,那幾位雖然禁足了,但是她們私底下打什麼算盤,在做什麼事兒,見了什麼人……靳水月都一清二楚,她之所以沒有趕盡殺絕,一來是爲了貝勒府的顏面,二來也是因爲她有信心,有把握能控制一切。
但凡有人先動手,她都會以雷霆之勢滅了。
到了正殿時,早膳已經備好了,十分的豐盛,而且完全迎合了她這個孕婦的口味。
“皇祖母。”靳水月朝着太后福了福身。
“你這孩子,都說了不必多禮,再這樣哀家可要生氣了。”太后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
“好,明日我肯定記得清清楚楚。”靳水月笑着說道。
“快坐下吃吧,別餓壞了肚子裡的小寶貝。”太后柔聲說道。
“是。”靳水月乖乖點了點頭,坐在了太后身邊,拿起了勺子,先喝了一小碗米粥。
芸娘做的飯菜味道就是好,特別是這種有營養的東西,做的很用心,她家芸娘如果放到幾百年的後世,絕對是炙手可熱的月嫂,營養師。
一頓早膳,靳水月吃了很多,正想打個飽嗝,卻聽太后身邊的卉芳道:“啓稟太后娘娘,四貝勒府上的二格格來了,說是要給您和四福晉請安。”
太后聞言微微蹙眉,轉過頭看着身邊的靳水月,低聲道:“依哀家看,還是打發了吧,你最近要格外當心纔是。”
“皇祖母,二格格只是十多歲的小丫頭,能做什麼?皇祖母不必擔心,讓她進來吧。”靳水月笑着說道,眼中卻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那就讓她進來吧。”太后輕輕點了點頭,讓人把二格格喊了進來。
今兒個的二格格盛裝打扮了一番,看起來倒是沒有平日裡那麼稚嫩了,腳下還踩了高底鞋,感覺只比靳水月矮了一點了,像個小大人了。
“給老祖宗請安,給額娘請安。”二格格一臉笑意走了進來,恭恭敬敬跪了下去。雖然她有一百個不願意喊靳水月“額娘”,但是靳水月是嫡母,她必須這麼叫。
“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太后看着二格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啓稟老祖宗,孫兒上個月已經滿十四了,是大姑娘了,宋額娘說,孫兒也該開始做女兒家打扮了,所以孫兒今兒個特意盛裝打扮,給老祖宗和額娘瞧瞧。”二格格笑眯眯說道,還指着身上的衣裳笑道:“這還是額娘吩咐人送給孩兒的衣裳呢,還有這頭飾。”
“你還小,再過兩年吧。”太后柔聲說道。
“既然老祖宗覺得不好,那孫兒回去就換了。”二格格倒也不爭辯,乖乖的點了點頭。
靳水月認認真真打量了二格格一會,發現她這身衣裳和頭飾都是自己派人送的生辰禮,包括腳上那雙鞋子。
她給這孩子,倒不是希望她現在就穿,真的有點不合適。
二格格雖然口口聲聲說她十四了,可那是虛歲,實際上這丫頭剛滿十三,這樣打扮有些不太合適。
其實靳水月覺得最不合適的是臉上的濃妝,其餘的還湊合。
“別站着了,坐吧,巧穗,拿一些二格格愛吃的零嘴過來。”靳水月對身邊的巧穗說道。
“多謝額娘。”二格格起身道謝。
聽一個比自己小几歲的丫頭喊自己額娘,靳水月也覺得渾身不自在,特別是這丫頭……平日裡看見自己就躲得遠遠的,好似自己是洪水猛獸一般,每當自己走遠時,這丫頭臉上又露出憎恨和厭惡來,可見二格格表面上怕自己,心裡是怨恨自己的,不過……今兒個卻表現的落落大方,真的是因爲長大了的緣故嗎?
平日裡,靳水月吃完了都會出去走走的,今兒個卻改變主意了,她看着太后笑道:“皇祖母,難得二格格今兒個過來陪我們,不如叫幾個伶人過來唱曲兒吧。”
“好。”太后當然依着靳水月了,笑眯眯點了點頭,便讓袁嬤嬤安排去了。
沒過多久,巧穗端了一大盤子吃的來,放到了二格格面前。
二格格也不客氣,一邊聽曲兒,一邊吃着瓜子、蜜餞,聽到好笑的地方,還忍不住咯咯咯笑出聲來,活脫脫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靳水月也在聽曲兒,但是她更多的注意力卻在二格格身上,時不時看她一眼。
“郡主,您餓了吧,奴婢去端燕窩來。”芸娘看着靳水月笑着說道。
“嗯。”靳水月輕輕點了點頭,她每日這個時辰都會吃燕窩補身子的。
原本芸娘只准備了太后和自家郡主的,不過今兒個二格格過來了,她便讓人多煮了一些,親自去廚房端了過來。
芸娘先給了太后,又呈給了自家郡主,這才端着托盤到了二格格面前。
“格格,請用燕窩。”芸娘柔聲說道。
“多謝摸摸。”二格格笑着點頭,伸手斷過了燕窩,轉身正欲坐下,卻一下子又站起身來了,叫住了芸娘。
二格格擡頭看着靳水月笑道:“額娘,我不餓,額娘如今正懷着弟弟呢,額娘要多吃些,這碗燕窩,孩兒就借花獻佛,獻給額娘了。”二格格一邊說着,一邊將碗放到了盤子裡,示意芸娘擡上去。
芸娘見此擡起頭看着自家主子,等待主子吩咐。
“既然二格格有此孝心,那額娘就笑納了,芸娘,擡上來吧。”靳水月輕輕頷首,讓芸娘端了過來。
太后一直在一旁看着,因爲這燕窩,二格格只是端在手上,並沒有動過,就放回來了,所以她也沒有多言。
看着眼前的燕窩,靳水月沒有對說什麼,先把自己這碗吃了。
她今兒個的胃口很好,甚至可以說她最近胃口都不錯,再來幾碗燕窩是沒問題的。
擡起第二碗燕窩,靳水月輕輕攪動了一下,盛了一勺子,便要往自己嘴裡送,不過她的眼神一直都盯着二格格看,而這孩子也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眼底都是笑容。
眼看着燕窩就要到嘴邊了,靳水月卻一下子放下了勺子,拿出絲絹捂着嘴乾嘔起來。
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五個月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吐過了。
如今她這麼幹嘔,可嚇壞了巧穗等人。
當然,驚嚇的同時,也有些疑惑,畢竟自家主子很久沒有吐過了。
乾嘔了幾聲後,靳水月擡起頭來,眼中溼漉漉的,臉色都有些蒼白了。
“最近我總愛吃燕窩,但是這會子看見就沒胃口,果然如太醫所說一般,孕中之人是善變的,只是這麼好的東西,也不能浪費了,二格格……看來你這片孝心,額娘是無福消受了,燕窩還是你喝了吧。”靳水月一邊說着,一邊使了個眼色。
芸娘會意,立即端着燕窩放到了二格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