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水月算算時辰也知道四阿哥這會是從宮裡面出來的,應該是下了早朝要去衙門裡辦差了,故意掐準了時辰在這兒等她的。
兩人雖然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說,但靳水月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
四阿哥方纔只是向她比了個手勢,靳水月就知道他約自己午後在書齋相見了。
雖然靳水月知道這樣不好,但是她總是忍不住會去,而一向冷靜的某人也一樣。
太后的年紀慢慢大了,到了今年冬日裡第一場雪後,竟然有了腰膝疼痛的毛病,靳水月時常給她配置藥油按摩理療,囑咐太后保暖,但也沒有更多更好的法子了,只能緩解,不能根治。
“你這藥油擦了,每次膝蓋都是火辣辣的,卻不疼,很舒服,哀家總能感覺渾身暖暖的。”太后看着靳水月,見這丫頭正十分用心的替自己揉着膝蓋,真是暖到了心裡。
她這輩子雖然有個養女,也養了一些孫子孫女在身邊,但是從來沒有像靳水月在身邊時這樣愜意,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暖意,這纔是真正的天倫之樂啊。
“娘娘這些日子就不要隨意去外頭走動了,免得凍傷了您,但也不能一直坐着不動彈,屋裡暖和,娘娘每日走走,活動活動筋骨是最好的,您都瘦了好多了,得進補纔是。”靳水月笑着說道,手上的功夫卻沒有停下。
這幾日給太后按摩膝蓋,靳水月才發現太后越來越瘦了,人老了,太胖不好,可是猛的瘦下來也不好,這就意味着……有可能是生了病,還是大病。
古代醫療條件不好,即便太后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可是生了大病也只能乾瞪眼啊,所以靳水月心裡挺擔心的。
“你每日都讓袁嬤嬤她們燉了各種藥膳給哀家吃,哀家只會越來越胖,只怕到了春日裡都被你這丫頭養的走不動路了。”太后忍不住摸了摸靳水月的髮絲,笑着說道。
“不會的。”靳水月連忙搖頭笑道:“娘娘多吃一些纔好,若真的胖了,只會更美。”
“你這丫頭就知道哄着哀家開心,也罷,哀家都是過了花甲的人了,也不在乎胖不胖的。”太后也笑了起來。
“娘娘,太醫開的養身藥,您也得喝。”靳水月知道太醫這些日子給太后開了藥,可太后一口都不喝,袁嬤嬤都和靳水月說過好幾次了。
“肯定是她們嘴碎,又去你面前告哀家。”太后故意瞪了袁嬤嬤一眼,眼中卻有笑意,沒有怒氣。
“奴婢也是沒法子,娘娘現在只聽郡主的,奴婢也只能求郡主了。”袁嬤嬤連忙回道。
“袁嬤嬤把藥端上來吧。”靳水月給太后按摩好了膝蓋,洗了手後就讓袁嬤嬤去端藥來了。
藥很清淡,只是幾味養身補氣的好藥材熬製的,靳水月嚐了一口,並不苦,這才哄着太后喝下了。
“不是哀家不想喝,只是這麼多年來喝了太多苦藥,哀家好不容易心裡頭高興,甜了些,實在是不想喝苦藥,沒想到這藥還不算苦。”太后喝下去了,才發現藥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喝。
“奴婢都和娘娘說了,藥不苦,可娘娘就是不信,看來娘娘只信郡主一個人了。”袁嬤嬤故意露出委屈的樣子說道。
“瞧瞧……她還怨起咱們來了,水月我和你說,袁嬤嬤時常騙我喝藥,從年輕時起就騙我。”太后笑着說道,忍不住就回想起了從前的事兒來,嘆息一聲後看着袁嬤嬤道:“一轉眼,你跟在哀家身邊都五十幾年了,哀家如今身子不好,你自個身子骨也比不上從前了,該好好養着了,這些事兒便交給奴才們去做,你和哀家作伴就是了。”
“是,奴婢記住了,只是奴婢閒不下來,娘娘可得容奴婢一些日子。”袁嬤嬤笑道。
主子和她說了多次了,可她就是閒不住,這事兒做慣了的人啊,一閒下來就渾身不舒坦,跟病了似得,難受死了,還不如動一動,身子骨也好些。
靳水月看着太后和袁嬤嬤,心中真是感概萬千啊。
“對了丫頭,十丫頭昨兒個下午過來,說要請你今兒個過去永壽宮用午膳,那丫頭還埋怨哀家成日裡霸佔着你,說你們姐妹幾個都好幾日沒有聚一聚了,一會你去去永壽宮吧。”太后想起昨兒個小孫女託付的事兒來,笑着對靳水月說道。
“是,水月記住了。”靳水月連忙點頭,雖然她每次進宮幾乎都會去永壽宮打個照面,但還真的很少和十公主她們好好聚一聚呢。
午時過後不久,正在榻上打盹的太后突然醒了過來,她輕輕拍了拍手,袁嬤嬤便走了進來。
“那丫頭還在永壽宮嗎?”太后柔聲問道。
“郡主已經在永壽宮用完午膳,這會子怕是要出宮了,娘娘……奴婢要把郡主叫來嗎?”袁嬤嬤柔聲問道。
“不必了,讓她去吧,你只需記得,好好保護她就是了,胤礽真是膽大包天,哀家和皇帝都給水月賜婚了,他還敢動水月,哀家想到這兒就氣的雙肋生疼,你說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現在就變得這麼可怕了?此事哀家不會袖手旁觀?哀家若無聲無息阻止了這一次,保不準還有下一次,不如這回就鬧大一些,一勞永逸吧。”太后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沉聲說道。
“是。”袁嬤嬤聞言連忙點了點頭。
“派去戶部衙門的人去了嗎?”太后輕咳一聲後問道。
“去了,是咱們的心腹,鐵定能把此事辦好的。”袁嬤嬤連忙頷首,低聲道:“娘娘別擔心,奴婢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萬全的準備,到最後實在不成,還有您讓奴婢安排的那百餘名侍衛,一定能夠保郡主安穩。”
“嗯。”太后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但內心深處卻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別說她有私心,這天底下的人誰也沒有私心?
從前皇帝喜歡哪個皇子,寵着哪個皇子,她是不會插手不會管的,往後可不一樣了。
靳水月並不知道暗地裡發生了什麼事兒,她從永壽宮出來後就高高興興往宮門的方向去了,一想到不久之後就能見到四阿哥,靳水月的腳步也就忍不住加快了一些,整個人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幸福感,雖然現在是冬日裡,雪花還想往她身上鑽。
“郡主,咱們出宮後就直接去書齋嗎?”妙穗一邊撐着油紙傘,爲郡主和自己擋雪,一邊笑着問道。
“嗯,就去書齋吧。”靳水月柔聲頷首,和妙穗一道往宮門口去了。
而此刻毓慶宮中,太子和太子妃也換上了外出的衣裳和大氅,準備出門了。
“稟殿下,明月福晉求見殿下。”就在太子準備出去的時候,身側一個宮女低聲稟道。
“明月。”太子聞言怔了怔,打從前兩日他們不歡而散後,他沒有去靳明月那兒,靳明月那個脾氣倔強的主兒也沒有主動接近過他,這會子聽奴才說她來了,太子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便要讓奴才請她進來。
“殿下,時辰怕是來不及了,靳水月已經出宮了。”瓜爾佳氏在一旁十分不甘的提醒道。
“不礙事兒,本宮就和明月說幾句話。”太子低聲說道,也不等奴才去,自己個就去外頭迎靳明月了。
瓜爾佳氏見此氣的直跺腳,銀牙緊咬,眼中滿是恨意,卻又無可奈何。
“明月,你找本宮?”太子見靳明月站在外頭,雪花都飄到了她身上,便想拉着她進去。
“殿下,您要出去嗎?”靳明月拼命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淡然,可是語中還是有那麼一絲顫抖。
“我有要事要出宮去,很快就回來,天冷,你去你屋裡歇着去,晚上我去陪你。”太子見靳明月看着自己時,眼裡又有了從前纔有的溫柔之色,以爲她想通了,心裡正暗自高興呢。
“殿下不能不去嗎?我有十分要緊的事兒要和你說,你今兒個不出宮了,好不好?”靳明月緊緊拉住太子的手說道,她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在密謀什麼,肯定和妹妹有關,雖然她稟報了太后,太后說會保妹妹安穩無事,可是太子一旦這麼做了,便是和妹妹成爲仇人了,連帶着太后那邊也會厭惡太子的,她只想做最後的努力。
“等我回來再說。”太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
“殿下,真的是很要緊的事兒。”靳明月死死拉住他的手說道。
“殿下,要遲了,明月妹妹,有什麼要緊的事兒,等殿下回來再說吧。”瓜爾佳氏實在是等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立即上前說道。
“等我回來。”太子輕輕推開了靳明月的手,柔聲說道。
“殿下。”靳明月滿心都是掙扎,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太子離去了,當他回頭衝着自己揮手笑時,靳明月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知道……今日過後,她再也看不到他那樣對自己笑了,她和他也會萬劫不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