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勀送常安去上班,常安剛進辦公室的大門,一股花香鋪面而來,擡頭就見碩大一束紅玫瑰被人擺在前臺桌上。
那束紅玫瑰常安認得,昨天臨下班前還被楊靜的男朋友捧在懷裡,而這束玫瑰的主人呢?
常安看了眼,楊靜剛好拿了一疊什麼東西從檔案室那邊走過來。
“早啊,以爲你今天上午不來了呢。”楊靜先打招呼。
常安笑了笑:“怎麼會突然不來,只是晚了點!”
楊靜嘖嘖兩聲,“何止晚了點,你足足晚了半個小時呢,還有你這絲巾是怎麼回事?”楊靜指着她的脖子,也不能怪她話多,這季節裹個絲巾來上班確實有些怪異。
常安尷尬笑笑,想要矇混過關。
楊靜卻奸兮兮地說:“小別勝新婚,昨晚跟你老公沒少做吧?”
這話嚇得常安差點想去捂她的嘴。
乖乖,現在小姑娘講話都是這麼露骨的嗎?
“胡說什麼呢!”
“嗤…這很正常好不好?”楊靜一臉“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
常安懶得跟她說了,拎着包打算進去,結果稍稍拐過隔斷牆,差點跟站那的一個人撞上。
“抱歉!”她總是習慣性地先表現出禮貌,一擡頭,陳灝東黑着一張俊臉杵她面前。
常安先是一愣,繼而便是尷尬,當即第一反應便是——他應該聽到了剛纔自己和楊靜的對話吧。
“你…”她下意識地握了下手指,“你怎麼在這?”
“哦陳總過來找你拿份資料,剛見你沒來,我看他又要得急,所以自作主張就去幫他找了過來。”
楊靜雖然是前臺,但在這邊呆的時間比常安長,所以有些基本的項目事宜她也瞭解一點。
“陳總您看,是不是這個!”她很殷勤地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陳灝東拿過來翻了翻,“還缺幾張檢測評估報告!”
“哦這個啊…這你得問常姐了。”
常安這才緩過來,接話:“評估報告收在其他資料架上,我去找吧,你在這等我。”常安連包都沒放,直接從那就進了不遠的檔案室。
這間檔案室放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材料,所以並不需要鎖門。
陳灝東走進去時常安正悶頭在架子上翻找。
她纔來了一個多星期,繁複瑣細又龐大的資料庫,從圖紙到每張驗收單都需要歸檔入案,所以她一時找不到也正常。
“應該在你左手邊那隻櫃子的上面第二層!”身後突然傳來聲響,嚇得常安一口氣差點沒提上。
穩了穩,她反問:“你怎麼知道?”
“之前你沒入職前,我自己過來找過幾次資料!”
“……”
常安相信他的記憶力,小時候雖然讀書不好,但老師和常望德都誇過他記憶力驚人,腦子轉得也快,成績死爛完全是因爲那時候貪玩不上心。
“哦!”
常安挪到左邊去,果然在櫃子第二層看到了貼着“驗收單”的文件夾,夠了夠,沒夠到,踮着腳尖再夠了夠,還是沒夠到。
常安有些氣餒,“我去推個梯子過來。”剛要轉身,後背突然有熱氣貼過來,陳灝東摁住她的一側肩膀,擡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那隻文件夾拿了下來。
常安:“…謝謝!”
她接過文件夾,沉甸甸一個,翻都沒手翻。
陳灝東不得不再替她託了一把,擡擡下巴:“找吧!”
常安:“……”
厚厚一疊評估單,雖然有編號,但常安還不算熟悉,所以一張張翻得有些發狂。
陳灝東站她面前,大掌撐開替她託着文件夾,低頭視線中便是常安被日光燈照得發亮柔滑的發頂,再往下去,一小截脖子,上面裹了絲巾,絲巾是墨綠色繡着小花兒,裹着她細緻白皙的肉,本來遮得嚴嚴實實,可大概剛纔找資料折騰了一下,絲巾挪了位,露出一小塊暗紫色的痕。
檔案室比較小,又堆滿了架子。
陳灝東覺得悶得慌,問:“找到了嗎?”
“不好意思,再等等…啊,應該就是這一份!”
她把兩張紙從裡面抽出來,擡頭陳灝東剛好與她視線相撞。
絲巾往下去便是凸起的鎖骨,今天她穿了一件純白色襯衣,下面是與絲巾顏色相配的菸灰色包臀裙,裙下一雙筆直細長的腿,踩着不高不矮的一雙黑色高跟鞋,並沒什麼明豔的妝容,卻是最合適的職場小白領打扮。
陳灝東知道她其實並不似面容看上去那麼柔弱,可之前孫正道那起案子,連着薛冰的事也被揪了出來,加上常望德“被辭職”,巨大的變故似乎並沒在她身上留下什麼印記。
很難想象,她就在短短几個月內以如此形象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這上班還適應?”
“啊?”
“問你呢,在這上班是不是適應?”
他沒接那兩張紙,終是開口說了一句表示兩人是舊識的話。
常安愣了下,“還行吧。”
“你聰明,做事又認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好好幹!”遂抽了那兩張紙轉身,獨自走了出去。
常安莫名其妙還站在原地,直到外面傳來楊靜的聲音:“陳總,走了啊…一直忘記跟你道聲謝,謝謝那晚你送我和常姐回去……”
聲音漸行漸遠,應該是馬屁精楊靜追着陳灝東把他送了出去。
常安噓口氣,看了眼還抱手裡的文件夾,擡頭再看看被抽空一小截的資料架。
那麼高,幫她拿下來卻不負責幫她再擺上去。
常安癟下嘴,萬般無奈還得去找梯子。
常安在輝建適應得不錯,工作也慢慢變得得心應手起來,同事相處也還行,畢竟她這性格從來不主動交惡,而且還會隔段時間就請大夥兒吃點東西,也不是頂貴的什麼,無非就是樓下喊個奶茶,咖啡,或者幾盒剛出爐的蛋撻。
唯獨顧雯還是看她不順眼,且這不順眼已經到了“人人都看得出”的地步。
“她毛病吧,三天兩頭針對你,今天會上還拿你前幾天遲到的事說辭,遲到幾時輪到她管了,陶經理那邊都沒開口說話呢!”楊靜咬着雞塊替常安鳴不平。
常安搖搖頭:“算了,你別這麼大聲嚷嚷!”
“我不嚷嚷,你就這麼被她欺負?也就你好說話,說到底她不就是覺得你要跟她搶虎哥麼!”
急得常安去捂她嘴。
“什麼亂七八糟的,能不能別在公司說這些!”
她都要氣死了,腦子裡立馬呈現出張建虎那張橫肉叢生的臉,還有一身看上去就硬邦邦的腱子肉,嚇死人了。
“我怎麼會跟張經理有關係!”
常安急着撇清,楊靜噗嗤一聲笑出來:“我知道你看不上,可架不住虎哥有錢啊,你看最近顧雯那一身身行頭沒,一會兒GUCCI包,一會兒巴寶莉的風衣,就靠她那點工資肯定買不起,還不是虎哥財大氣粗又捨得給女兒花錢!”
楊靜一臉憤恨與不公,可轉念託着腮幫想想,“但話又說回來,女人青春就這幾年,跟誰睡不是睡?好歹她睡了還能落點包和鞋,總比我這種每個月還在愁房租的強,這麼一比倒顯得我太不值當了,改天看來也要去傍個大款!”
楊靜一副癡呆樣。
常安皺眉搖頭,瘋了瘋了,現在小姑娘的三觀!
晚上回去常安跟周勀閒聊,把這事跟他說了,一臉不可思議。
周勀卻十分淡然,“這很正常,沒什麼想不通的。”
“可就爲了一些包包鞋子就要跟不喜歡的男人上牀嗎?”
感情,身體,名譽自尊擺在這些虛空的物質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那是因爲你一出生就已經擁有這些,根本不需要費任何力氣,所以纔會覺得這些不足爲奇,但對你這位同事而言,這些都是她踮腳都未必夠得到的東西,可是心中嚮往,只能用自己僅有的東西去換,說到底只是選擇不同,籌碼不同,你也不用這麼想不通。”
周勀抱着常安解釋了一番。
常安在腦中過了遍,想想有點道理,卻又覺得不認同,轉念一轉,“誒,你身邊是不是也有很多這種女孩子?”
周勀偏過頭,“哪種?”
“就是像我同事這種,可以爲了幾個名牌包就願意以身相許的姑娘!”
“啊,有嗎?應該沒有吧…”
常安一拳捶在他胸口,“哼,我纔不信,我知道現在這種小女孩有很多的,你就裝傻吧。”
周勀摟着她把人壓到身下去。
不可否認,身邊鶯燕衆多,他這外形和氣質,坐趟飛機都有女孩過來主動搭訕。
“但我好歹還分得清好與次,周太太,你對自己有點信心行不行?”
“……”
那段時間常安覺得自己過得甚是舒心,以至於一直沒把陳灝東也和輝建有合作的事跟周勀講。
她其實心裡很瞭解這個男人,一旦講了自己可能就沒辦法再在輝建呆下去,他肯定會變着法子讓她辭職。不是她把他想得太小雞肚腸,而是之前種種都可以證明,他在這方面真的一點都揉不進沙子。
等等,再等等吧。
常安覺得最好找個比較好的契機,她把他哄舒服了再跟他說清這件事。
好在那段時間也沒跟陳灝東再見面,一切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