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姐一行人到來,正趕上潘老夫人辦壽宴,廳堂裡喜氣洋洋,七大姑八大姨聚了滿桌,好不熱鬧。
潘小姐一一爲秦少傑引薦,“相公,這位是我爹爹。”
秦少傑恭敬一揖,“小生見過岳父大人。”
“相公,這位是我孃親。”
秦少傑再作一揖,“小生見過岳母大人。
在場的七大姑八大姨見潘小姐的夫婿舉止謙恭,溫文儒雅,都是交口稱讚。姑表姐妹看潘小姐的夫君風流倜儻,一表人才,都是豔羨不已。
潘小姐得意之色盡顯,再爲秦少傑引薦,“相公,這位是我大姨媽。”
秦少傑謙恭行禮,“小生見過大姨媽。”
大姨媽細眼打量面前這俊秀的後生小子,好不喜歡,“新姑爺,你與小鳳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來,大姨媽敬你一杯,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秦少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多謝大姨媽。”
潘小姐得了讚許,心裡美滋滋,繼續引薦,“相公,這位是二姨媽。”
秦少傑拱手行禮,“小生見過二姨媽。”
“唉呦,真是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好俊俏的公子哥兒。”二姨媽伸手揪彈他臉蛋,“新姑爺啊,二姨媽也敬你一杯。”
朱四喜忙在旁爲秦少傑斟酒,“少爺,請。”
依次一連喝了九位姨媽敬酒,秦少傑稍感頭腦發熱。這時,九位表妹圍了上來,花枝招展,笑容滿面,嘰嘰喳喳,向他敬酒。
潘小姐見秦少傑似乎不勝酒力,忙攔道:“各位表妹,相公車馬勞頓,你們可別灌他。”
只見大表妹搔首弄姿,浪聲嗔怪,“呦,表姐心疼姐夫,連杯酒都不讓喝,好駁我們的面子。”
又見二表妹紅脣緊咬,尖聲取笑:“姐夫風流倜儻,表姐是怕他酒後亂性,讓我們佔了便宜!”
再看三表妹刻薄撇嘴,輕聲鄙夷,“我看姐夫是不勝酒力,不能喝就直說,還逞什麼英雄。”
“誒,誰說我家公子不勝酒力的,”朱四喜一臉壞笑,忙替秦少傑滿上,誇口胡言,“我們公子在家裡,那酒可都是論壇喝,從來就沒醉過!”
聽到小書童這樣說,九位表妹團團將秦少傑圍住,爭先恐後灌酒,“呦,姐夫好酒量!姐夫真人不露相!姐夫再喝一杯!”
秦少傑被灌得腦子嗡嗡,晃晃悠悠,眼圈發紅,看人都是雙影兒的。
“你們別玩鬧了。”大姨媽笑道:“先讓我們這些姨媽跟新姑爺說說話罷。”
見秦少傑喝醉,七大姑八大姨互使個眼色,開始有計謀,有準備地盤問他家勢。
可秦少傑喝得暈頭轉向,昏天黑地,早把先前與潘小姐商量好的對答忘到九霄雲外。
只聽大姨媽笑問:“新姑爺祖籍何處,可有房產呀?”
秦少傑頭暈目眩,老實答道:“小生祖籍昌平,沒有房產。”
二姨媽忙問:“昌平乃魚米之鄉,新姑爺可有田產呀?”
“小生自幼隨父親遠離家鄉,定居金陵,沒有田產。”
三姨媽接口問:“金陵乃京畿富貴之地,姑爺在金陵可有店鋪呀?”
“小生乃一介書生,沒有店鋪。”
四姨媽忙打圓場,“姑爺能迎娶我們小風,定是多金。不知姑爺有多少存款呀?”
“小生現在身無分文,就連穿着的這身衣服,都是小姐接濟的。”
“啊?怎會這樣?!”衆人齊翻白眼,議論紛紛:
“看新姑爺一表人才,敢情是個吃軟飯的!”
“小鳳也真是的,怎麼養個小白臉呀!”
“唉呦,門不當戶不對,丟死人了!”
“這種人也往家裡帶,表姐是嫁不出去了麼?!”
秦少傑暈頭轉向間,忽聽衆人漫罵自己,酒瘋陡起,“你們一羣肥婆娘,說什麼呢?!”
朱四喜怕酬金泡湯,忙拉住秦少傑,向衆人賠笑道:“各位姨媽表妹,我家少爺多喝了兩杯,沒把話說清楚。讓小的向各位解釋:我家少爺的確沒有房產、田產、店鋪和存款,可他爹有啊!”
衆人互望一眼,急切等待朱四喜下文。
只見朱四喜不緊不慢,搖頭晃腦道:“我家老爺的豪宅坐落於金陵名流雲集的黃金地段,東鄰商業街,西向御畫坊,南擁美人湖,北望崇文山啊!另外,我家老爺在昌平擁有良田千畝,店鋪百間,更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呀!”
秦少傑晃晃悠悠,醉眼望她,“矮倭瓜,你怎知我爹家底?”
朱四喜忙按他坐下,往他嘴裡塞了個銀絲花捲,“少爺,我是你的書童呀,我自幼就在你家做書童呀。”她故意高聲將“書童”二字說得很重。
衆七大姑八大姨一聽,高興的不行。
只聽五姨媽諂媚大讚:“新姑爺真是低調,沒想到有這樣的背景家勢!”
六姨媽也不落人後:“這叫真人不露相,新姑爺跟咱們小鳳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見衆人讚揚自己“相公”,潘小姐心花怒放,喜形於色。朱四喜見她高興,心裡更是樂開了花:這次差事辦得漂亮,不知潘小姐會不會發獎金給我……”
朱四喜正盤算着“獎金”問題,沒聽到七姨媽開口詢問:“新姑爺說了這麼多,不知貴府具體地址在哪,也方便咱們日後走親戚,過府探望令尊呀。”
秦少傑喝美了,得意洋洋,跳起來手舞足蹈,“我家好找,就在皇宮邊上,你從皇宮出了東華門往北,走幾步就到。”
衆人咋舌,面面相覷。
八姨媽忙問:“哦?住在皇宮邊上,那得多有權有勢的人家啊!新姑爺,令尊是做什麼買賣的呀?”
“做買賣?”秦少傑一愣,紅着眼打了個酒嗝,“我爹當官的。”
九姨媽大驚,“哎呀,原來是官老爺。敢問令尊是什麼品級的官呀?”
朱四喜剛回過神來,怕秦少傑說漏嘴,忙捂住他口,連連賠笑,“我家老爺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大了,就捐錢買個小官兒做,不值稱道,不值稱道。”
不料秦少傑藉着酒勁兒,用力推開朱四喜,“什麼不值稱道,我告訴你們,我爹是當朝宰相!”
潘母瞪大眼睛,掩口驚呼,“啊?!捐錢買了個宰相?!”
秦少傑酒瘋大起,“我告訴你們,我爹有權有勢,管着咱們大明的土地,大明的國庫,大明的商鋪,大明的百姓……”
七大姑八大姨驚愕不已,交頭接耳,“哎呀,咋冒出個宰相?新姑爺是不是喝多了?滿嘴的胡話。”
見潘小姐在旁尷尬不已,朱四喜苦臉咧嘴連打圓場,“讓衆位見笑,我家公子的確喝多了,喝多了,衆位莫怪。”
“我沒喝多!”不料秦少傑酒瘋又撒,一把推開朱四喜,藉着酒勁兒,將這幾日的辛酸苦楚一股腦兒吐出,“我告訴你們,要不是爲了錢,本公子纔不來假扮姑爺呢!本公子堂堂今科狀元,天子門生,豈能爲五斗米折腰,任你們這些鄉野村婦說三道四,品頭論足?!……”
見秦少傑道破僱傭之事,潘小姐杏目圓睜,怒火上涌。
衆人驚愕萬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嗔怪不已。
大表妹存心挖苦,“呦,喝了點兒酒,就把牛皮吹上天,大表姐是從哪兒找來的瘋子呀?”
二表妹滿臉鄙夷,“一窮二白也就算了,還是個冒牌的騙子。”
三表妹譏諷嘲弄,“還以爲大表姐釣到金龜婿,原來是假冒的。大表姐你是不是真嫁不出去了?!”
四表妹冷眼刻薄,“大表姐找人扮姑爺,是拿咱們當猴兒耍呀!”
潘小姐羞得無地自容,火冒三丈,大喝一聲,“來人,把這兩個混蛋給我趕出去!”
見衆家丁竄上前來,欲將二人架出,朱四喜忙呼:“潘小姐,戲演完了,您把我們的工錢結了罷……”
潘小姐臉漲得紅裡透着紫黑,咬牙切齒,“滾!快把他們給我轟出去!”
朱四喜見潘小姐不認賬,不顧衆家丁撕扯,扯着嗓子大喊,“潘小姐,當初說好的,他二兩,我一兩,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潘小姐氣得上躥下跳,儀容盡失,“滾!我不認識你們兩個混蛋!”
秦少傑頂着酒醉,攪屎棍功能發揮到極致,“潘小姐,我是你高薪聘請的夫婿,矮倭瓜是你半價找來的書童,你怎能翻臉不認人呢?!”
朱四喜也不依不饒,緊拽住門欄不肯放手,哭天嚎地,“潘小姐,俺們是農民工,你不能不給錢啊!小姐,給你打個八折行不?”
潘小姐氣得全身震顫,“滾!滾!快將他們轟出去!”
衆家丁強力將他二人架出,朱四喜仍喋喋不休呼喊,“潘小姐,五折,五折好不好,我們真的是農民工啊…….”
“呸!一折都沒有!”潘小姐氣得頭暈目眩,天昏地眩,“滾!滾回你們的金陵豪宅去!”
被家丁狠狠摔出府外,秦少傑捂着屁股大罵,“呸!欺人太甚,見錢眼開,勢利小人,混蛋!混蛋!”
朱四喜氣得狠拍他腦殼,“喝了幾杯酒就胡言亂語,把真話全抖落出來,你很能耐是吧?!”
“這能怪我嗎?!”秦少傑理直氣壯,酒氣噴出老遠,“誰讓你一直幫她們灌我酒!”
“我不過勸你多喝幾杯,誰知你這麼沒酒量,”朱四喜蠻橫狡辯,“要是我爹,喝幾缸都沒事兒!”
秦少傑臉紅脖子粗,“我又不是你爹,你咋知我沒事兒?況且那是多喝幾杯嗎?那是多喝幾十杯呀!她們沒把我灌死,算我命大了!”
“你死一了百了,省着給我丟人現眼!”朱四喜破口大罵,“撒個酒瘋把什麼都說出來!你咋不說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秦少傑理屈詞窮,音高八度,高聲厲喝,“我,我實話實說,我就不是!”
朱四喜氣得正欲揮拳揍他,一個親切熟悉的聲音從天而降,如天外仙音,喚回她迷失心智,“唉呦,二位少爺,你們在這兒呀,可讓我們一路好找!”
說話之人正是小珠,朱四喜見她如見“再生父母”,連滾帶爬衝上前去,一把緊緊抱住她,涕淚橫流,“小珠啊!你跑到哪去了啊!沒有你我怎麼活啊……”
“八卦,八卦!”秦少傑見八卦正站在小珠身旁,喜出望外,飛奔上去狠狠抱住他,“八卦呀!你死哪去了!你可知少爺我這幾日有多慘!”
秦八卦見少爺一副落魄衰相,心疼不已,“少爺啊,您受苦了,我和小珠把行囊追回來了。您看看,一件不少,您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秦少傑紅着眼圈,狠拍打他腦殼,“你這小兔崽子,可害少爺好找!你可知我一路吃了多少苦……”
“少爺,小的又何嘗不在找您。”秦八卦抹抹眼淚,“那日我們追到行囊,便回了那間小茶館,可等了一日都沒見您和朱大人回來。我和小珠便一路向北探尋,今兒早上聽丘陽縣的城門官兒說,見到一個癟黃瓜和一個矮倭瓜模樣的人帶着個富家小姐,朝北邊小村去了,我們一猜就是您和朱大人,趕緊追了過來……”
秦少傑含淚,緊緊抱着他,“八卦,別說了,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