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旖旎, 芳草連天,藤蘿吐翠。
朱四喜一人在坐在庭院發呆,“腸斷春江欲盡頭, 杖藜徐步立芳洲。顛狂柳絮隨風去, 輕薄桃花逐水流……”
“四喜, 發什麼呆呀, ”肥妞笑盈盈朝她寒暄, “是不是又在爲‘奉旨求婚’之事煩心?”
“唉,轉眼已經第三天了。”朱四喜惆悵滿腹,“我現在都懷疑, 當時意氣用事,到底是對是錯。”
“既然做了, 就別想它了。”肥妞寬心安慰, “你慈悲爲懷, 成全馬闢精和關晴荷,秦少武和朱二條兩對情緣, 是大功一件。看到少武與你二姐和好如初,你也總算了卻一樁心願。你心腸這樣好,日後肯定會有好報的。”
朱四喜娥眉緊鎖,“話雖如此,可都三天了, 那癟黃瓜還沒想出辦法, 這可如何是好。”
“我這些日子與饅頭, 不, 燕王相處得不錯, 他很愛吃我做的飯菜。要不我替你們求求情?”
“罷了,若真能變通, 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王爺是故意給我們出難題呢。”朱四喜滿目哀怨,“想想先前在金陵的日子,在家有母親照料,在官場有父親撐腰,如今風光不再,雙親漸老,自己要面對所有問題,擔起一個家的擔子。肥妞,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我是個遺腹女,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模樣,十二歲喪母,從此靠賣涼粉養活自己。別人嫌我肥,嫌我醜,不願跟我說話,不願跟我做朋友。其實多艱難的日子,都能挺過來,苦難終究會過去。”肥妞拍拍朱四喜肩膀,“人生一夢,等到醒來,回頭看看現在,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傻?”
朱四喜怔怔望着肥妞,想不到她會有如此神來之語。
“我也有自己的夢,自己的念想,但眼看着他越走越遠,只能望之項背,我又何嘗不像你一樣心痛。”肥妞朝杜康房間方向望望,“後來我想通了,只要還能見到他,看到他開心,我又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肥妞說話間,從二人身後傳來幾下窸窣咳嗽聲,朱四喜回頭一看,正是杜康。
杜康不知肥妞心念之人正是自己,上前唏噓感嘆,“肥妞姑娘所言精闢。我先前在濟州,只覺得綠茶姑娘柔柔弱弱,孤身一人撐起茶點鋪,很不容易,與她大有同病相憐之感,故而常去照顧她生意。可我現在才明白,她的不容易是明面上的,你的不容易是心裡的。你心裡雖苦,可給人見到的,卻是樂觀向上,積極努力的一面。你是個好姑娘,祝福你與你所念之人都會幸福……”
望着杜康風流倜儻身姿,聽着他磁性聲音,肥妞如沐春風,花枝亂顫,心花怒放,哈喇子流了一地:杜公子第一次跟我講這麼多話呀!!!
咚鏘鏘,咚鏘鏘,咚鏘鏘,咚鏘鏘。
肥妞正犯花癡間,秦少傑身着大紅縣令官袍,提個點心匣子,帶着跟班秦八卦,像模像樣,敲鑼打鼓,咣咣去敲葉小芙房門,生怕人不知他在奉旨求婚,“葉姑娘,葉姑娘,本官來奉旨聯姻了,快看門呀!”
葉小芙嚴肅臉開門,還沒等秦少傑說話,她先冷冷道:“秦縣令,我知你心中惦念的是朱大人。義父下旨讓你求婚,可沒下旨讓我答應。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在朱大人面前難做,我不答應你求婚,請回。”
葉小芙說着,咣噹一聲,房門大關,可夾到秦少傑那舉世無雙的驕傲鼻頭,“唉呦,開門,開門,葉姑娘,你夾到我鼻子了!”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葉小芙趕忙開門,滿是歉意,“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秦少傑揉着發紅鼻頭,“葉姑娘呀,你別這麼急拒絕呀。”
“難道你還真想求婚不成?”葉小芙白白妙目,“自取其辱。”
“葉姑娘呀,王爺親手贈書,我可是花了好價錢才精裝裱糊起來,你好歹看看。”秦少傑擺擺手,“八卦,亮王爺諭旨!”
“啊?”葉小芙眼望面前巨型裱幅,驚掉下巴,“秦葉聯姻,不準求婚。奉旨分開,天下雙無?”
“沒錯!秦葉聯姻,不準求婚。奉旨分開,天下雙無。”秦少傑一字一頓,朝葉小芙一陣詭笑,“葉姑娘,你看清楚了,王爺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聯姻儀式到此結束,咱們奉旨分開,本官可以向王爺交差了,哈哈哈哈!”
正值晌午,燕王正窩在房中樂悠悠肯着一個綠豆餡大饅頭,就見高手進來稟報。
“啓稟王爺,”高手躬身道:“秦縣令奉旨聯姻完畢,特地過來複旨交差。”
“哦?”燕王一聽來了精神,“快,快叫他進來。本王倒要看看,他求婚結果如何。”
“下官給王爺請安。”秦少傑恭敬磕頭道。
“嗯,起來。”燕王笑眼招呼他上前,“秦少傑,你求婚之事怎樣?快給本王講講。”
秦少傑畢恭畢敬回稟,“啓稟王爺,遵照您的意思,我與葉姑娘聯姻儀式進行完畢,現在奉旨分開,特來交差。”
“什麼?”燕王眼珠睜得老大,“本王什麼時候讓你們分開了,是‘永不分開’,知道麼!”
“可是王爺,您請看。”秦少傑展開精裝裱糊的諭旨,“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下官可完全按照王爺您的意思辦差呀。”
“這,這,秦葉聯姻,不準求婚。奉旨分開,天下雙無?”燕王望着眼前精心裝裱的巨幅書作,氣得眼瞪滾圓,“秦少傑,你,你篡改本王旨意,你可知罪?!”
“唉呦,王爺,下官冤枉呀。”秦少傑一臉無辜,“這上面的字可都是您所寫的,下官哪敢篡改呀。王爺,您看看,敢問哪個字不是您親手所書呀?”
“你,你,你調換順序,”燕王磨着後槽牙,咯咯作響,“本王明明寫的是‘奉旨求婚,不準分開,天下無雙,聯姻秦葉。’你擅自調換次序,你可知罪?!”
“唉呦,王爺,下官真是冤枉呀。”秦少傑嗷淘哭委屈,“您將這旨意扔給下官時,那字可都是一張一張的呀,下官按順序裱糊出來,它就是這樣的,絲毫沒變過呀。”
“你,你還敢狡辯,”燕王忙拉高手上前,“高手,你說,當時本王是怎樣寫的?”
“這個,”高手望望秦少傑手中的精心裝裱的巨幅書作,躬身回稟,一板一眼,一臉嚴肅,“王爺,微臣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你,你們,”燕王瞪了二人半晌,才呼出口長氣,“秦少傑,你投機耍滑,本王抓不到你把柄,暫且先饒你。如有下次,嚴懲不貸。”
秦少傑鬆了口大氣,“是,是,多謝王爺成全。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回來,咋這麼着急走呢?還怕本王反悔不成?!這麼快就想溜。”燕王吹眉瞪眼,頓了頓,道:“你聽着,本王與肥妞言談交歡,甚是投緣,相見恨晚,決定與她結爲異姓兄妹。本王知朱四喜是肥妞好姐妹,今晚歃血爲盟儀式,你叫朱四喜過來,爲我們擔當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