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怒了!
一向說話心平氣和,幾乎像電腦音一樣沒有任何情緒波瀾的老闆,此刻竟然發怒了。
震怒!
韓帆顯然有些始料未及,自己臨時興起的一個惡作劇,自己認爲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竟然會引起老闆如此強烈的反應。
“你的表現讓我失望!”老闆冷冷的說,“現在,呆在千度不要動,我們會派人在二十分鐘內去接你!”
說完這句,老闆的電話便掛斷了,聽筒裡只剩嘟嘟的忙音。
韓帆拿電話的手僵在空中,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說自己那糟糕的預感是正確的?
不過,應該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長期在千度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謀生的韓帆,的確有比同齡人,包括木子序眉雨等人更爲成熟的頭腦,但是和龐嫣,和黑白無常等這些老江湖相比,他還是太稚嫩太單純了。
千度之外的江湖,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卑劣更加殘酷。
在爲老闆的勃然大怒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韓帆內心深處還有些委屈。
只是個惡作劇沒有上報而已麼……
後果到底能有多嚴重呢?
老闆要自己呆在千度別動,二十分鐘內要人來接自己,這樣緊急的召喚又是爲何呢?
人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有些代價會成爲教訓,而有些代價,卻是做錯事的人永遠都無法想象的……
“風影,你馬上去找到王向順,實在不行可以出動所有的底牌和眼線,儘快找到他,越快越好!”
而與此同時,老闆基地內,黑無常對電話那頭的風影急切的說道。
“知道了。”風影聽完後,立即掛斷了電話,她並沒有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爲什麼要這樣做。她向來就是個行動派。
黑無常放下手機,又對一旁的帝傑說道:“傑哥,我們需要去和韓帆好好談談。”
帝傑陰沉着臉點點頭,起身向外走去。
啪!
一上車,帝傑就狠狠的拍了下車窗,鬱悶道:“都怪我!我真是看錯韓帆這傢伙的形狀了!當初在張清林案的時候,我對他還是很滿意的,沒想到這次……”
“別說這些了。希望我們的補救措施還來得及吧。”黑無常苦笑着嘆口氣,啓動引擎,車子很快衝出大廈停車場,在夜色下向遠方馳去。
“看這次的形狀,傑哥是真怒了。”
而在樓上的窗戶前,千顏望着轎車疾馳而去的背影,饒有興致的對身邊的歐陽六色說。
“其實我也很生氣。”歐陽六色搖頭嘆息。“我給他發龐嫣的背景資料,認爲他已經足夠了解龐嫣這個人,現在看來,他還是太稚嫩了,對龐嫣的瞭解還是太膚淺了。在他看
來,發豔照和惡評只是個小小的惡作劇,甚至都不值得向我們彙報,唉……畢竟是沒經過歷練的年輕人啊。”
龐嫣,是個眼裡容不下半點沙子的人。
在龐嫣的世界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可以用各種手段加以利用的人,她通常喜歡稱爲棋子。另一種人,則是對她的蛻變計劃毫無影響的人,她對這種人毫無興趣,就像對待小
貓小狗一樣。
她不討厭也不喜歡他們,各掃門前雪,互不干擾,是最好的相處法則。
但如果他們惹到了她,她就會立即使用各種手段進行瘋狂的報復,讓對方生不如死。
比如以前那個叫王大正的交警。
王向順對於龐嫣來說顯然屬於第一種人,是可利用的人。
就算龐嫣中了韓帆下的藥,在包間裡出醜惹惱了王向順,不管王向順怎樣對她惡言相向,甚至當即表示不會答應籤那份土地合同,龐嫣也不會對王向順做出多麼出格的事情,
因爲王向順還是局長,她還可以解釋,還可以用其他辦法挽回局面,用其他方式去打動王向順。
所以黑白無常當時考慮到,如果韓帆的挑撥離間計劃失敗了,那有危險的也只會是韓帆和孟渡,因此,安排了人加強了對他們二人的保護,另外還讓風影盯緊了龐嫣和青訣,
做到萬無一失。
他們認爲王向順是安全的,因爲他對於龐嫣來說還有迴旋的餘地,還有利用的價值。
而事實也證明,黑白無常的推論是正確的,在王向順那夜找上門之前,她的確還在考慮用怎樣的手段和王向順解釋,怎樣挽回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但讓黑白無常萬萬沒想到的是,韓帆竟然揹着他們還搞了個惡作劇——用龐嫣的手機給王向順發豔照和惡評。
而且發送的時間還是在王向順回家之後!
這對於古板傳統的王向順來說簡直是不可饒恕的,所以他必定會勃然大怒,必定會和龐嫣徹底撕破臉皮,徹底斷絕龐嫣所有的和解希望。
這樣,王向順在龐嫣的世界中就變成了第二種人,而且是深深得罪了龐嫣的第二種人。
就像當初那個得罪了她的交警王大正。
另外更重要的一點,豔照會暴露龐嫣的很多私密信息,會讓她苦心經營起來的形象面臨土崩瓦解。
所以情急之下,她必定會對王向順殺人滅口。
所以王向順便會成爲境遇最危險的人。
而黑白無常之前偏偏認爲他是安全的,所以並沒有派人保護。
黑白無常考慮問題的周到和細緻無與倫比,可惜他們還只是普通人類,無法未卜先知。對於毫無所知的事情,就算再高明的推理都無計可施。
韓帆這次自以爲是的隱瞞不報,註定會對整件事造成無法逆轉的嚴重影響,順便也像多米諾骨牌一般,改寫了許多人的命運……
咚咚咚。
黑無常和帝傑的車還在朝千度的方向飛馳時,韓帆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他說。
門開了,一個戴着黑色方框眼鏡,滿臉青春痘的青年走進來,畢恭畢敬的打招呼道:“韓總。”
韓帆認出,這是剛來上班沒多久的服務生,名字叫澤喃,看上去有點呆頭呆腦,不過人很老實,工作也很踏實。
“找我有什麼事?”韓帆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此刻的他心亂如麻,說話心不在焉。
“韓總,樓下來了一輛出租車,司機說讓您立即下去一趟,有事找您。”澤喃向上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回答。
“沒空。”韓帆厭惡的擺了擺手說。“讓他走開。”
澤喃卻並沒有離開,而是怯生生的看着韓帆補充道:“那司機說……老闆有請。”
老闆?
韓帆頓時精神一震。
他習慣性的擡腕看看時間,距離老闆掛斷電話只過去了十分鐘而已,來的好快!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韓帆對澤喃說,“你先去忙吧。”
澤喃轉身走了,韓帆整理了下衣服,拿起外套,急匆匆出門下樓。
目前沒有人知道他是改命遊戲玩家的身份,而且他認識的人中,也沒人會以老闆自稱。
所以,門外出租車裡等着,肯定就是老闆無疑了。
儘管知道這次面臨的很可能是訓斥和處分,但韓帆還是感到無比的激動,因爲他終於又要和老闆面對面了。
門口果然停着一輛出租車,白色底子綠色花紋,車牌號是魯m81909,看上去和普通的出租車沒什麼區別。
“上車。”
韓帆走到車前,司機將車窗搖開一條細縫,淡淡的說道。
他戴着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鼻樑上架着眼鏡,下巴上鬍子很長。
韓帆上了車後座,關上車門,有些拘謹的說:“老闆,我真的不知道……”
“別說話。”司機淡淡的說着,踩下油門,車子飛速離開千度門口向前飛馳。
韓帆只好閉上了嘴巴,從聲音上判斷,這人並不是上次在欣欣火鍋城和自己見面的人。
然後,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次見面時的情景。
那天他拿着檔案袋,口鼻上蒙着大號口罩,穿着連帽服,帽檐壓得很低,確信別人不會記下自己的任何臉部特徵。
然後,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他的肩膀。
當時儘管對方的動作很輕柔,但還是將他嚇了一大跳,他甚至差點驚叫出聲。
他急忙回頭,看到的是一個戴着眼鏡,滿臉懶散,身上還散發着濃烈酒氣的中年人。
一個醉眼朦朧渾身酒氣,看上去那麼普通那麼拉他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是掌控一切的老闆呢?
當時他對老闆的身份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但老闆卻完全不介意韓帆的懷疑,他雲淡風輕的說:“算是吧……好了,位子我找好了,在那邊。”
說着,他便率先轉身向裡面走去。
當時自己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立在原地。
“怎麼了?你好像不餓?”老闆走了幾步回頭狐疑的問自己。
“不是……我是在想,就這麼簡單嗎?難道不需要對對暗號,確定下身份什麼的嗎?”自己上前幾步狐疑的問老闆,當時爲了怕被別人聽到,自己還特意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暗號?”老闆當時忍不住笑出了聲,“什麼暗號?天王蓋地虎之類的嗎?”
“可是……”
中年人打斷了自己的話,擺了擺手笑道:“現在讓我感覺最不安全的就是你的裝束了,能麻煩先把口罩和帽子摘掉嗎?你這樣的形狀,想不引起懷疑都很困難的吧?”
他的意思很明顯:在熱氣騰騰的火鍋店裡,還戴着帽子蒙着口罩,的確是不合時宜,弄不好會被誤認爲是來搶劫的。
那天關於裝束問題,老闆並沒再多說什麼,但那次見面讓韓帆明白:真正高明的僞裝不是隱藏,而是混淆。
讓自己顯得越加普通,越加平凡,混在人羣中就越安全,越不會引人注意。
但是現在……
老闆的人爲什麼自己如此打扮?
一個出租車司機穿成這樣,難道不會顯得太反常了麼?
然後突然之間他汗毛倒豎,有了種毛骨悚然的危機感。
“老闆能不能停一下車?我……內急。”
他說着,手悄悄伸向腰間,那裡有他隨身攜帶的一把彈簧刀。
司機沒有說話,減緩車速,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韓帆暗暗將彈簧刀握在手中,手指按在彈簧按鈕上。
司機慢慢回過了頭,淡淡說道:“麻煩快一點。”
“好……”
韓帆剛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司機便突然揮手,用一條散發着濃濃乙醚味道的毛巾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
司機的動作太快了,力道也大得驚人。
猝不及防下,韓帆的掙扎是那麼的孱弱無力。
很快,韓帆便徹底失去了知覺,司機一鬆手,他的身體便歪倒在車座上。
司機得意的笑笑,坐回去再次啓動車子。
而也就在他加速離開的同時,黑無常和帝傑的車也正好擦肩而過,向千度飛馳。
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充滿了巧合……
無奈而又悲劇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