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爺子他們一行人到C城安頓好一切後，終於可以去看何佳了。幾個月不見媽媽何佳，莫舒窈和莫舒漾差點認不出來了。以前那個面容姣好，皮膚紅潤白皙，笑容似太陽一般溫暖的母親。因爲受到病痛的折磨，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皮膚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眼窩深陷，臉色蒼白，笑起來也不好看了，甚至有點讓人害怕、她那五黑秀麗的頭髮也不見了頭上一根頭髮都沒有了。有人來的時候，她只能帶着帽子或者假髮。越到後面越不帶了，直接這樣子光着頭示人。
媽媽何佳以前那麼愛美的一個人，她自信且美麗。她曾是無數人傾慕的對象，如今病痛給她帶來的傷害已經不僅僅是生理上的傷害了，心理上的傷害才最爲致命。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芒了，可能是生命之火漸漸熄滅了的原因吧。
何佳看着站在門口的兒女，微笑着向他們招手，讓他們走到自己身邊。幾個月不見，女兒和兒子都長大了不少，可能是自己變化太大的原因。兩個孩子並沒有以前那樣因爲長時間分離後看到自己那樣的高興了，可能是被自己現在的模樣嚇到了。
“怎麼了孩子，是不是媽媽嚇到你們了。”何佳的聲音很虛弱，有氣無力的樣子問孩子們。
“沒有，哇哇.......。”話沒說完，莫舒窈和莫舒漾抱住媽媽，把頭買到被子裡哇哇的哭了起來。
“怎麼了，兩個寶貝，不哭。乖！擡頭讓媽媽好好看看你們。”
“是不是媽媽太久不去看你們，你們生氣了。”
“沒有，我們沒生氣，爺爺說媽媽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打擾媽媽，但是我和弟弟都好像媽媽呀。”
“乖，醫生說媽媽快好了，等媽媽好了就帶你們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聽到遊樂園，年紀還小的莫舒漾馬上停止了哭泣，開心的又蹦又跳。莫舒窈並沒有因爲弟弟的行爲感到生氣，因爲她知道弟弟真的太小了，他才兩三歲，這個年齡的弟弟根本不知生與死區別，也不知死亡以爲這什麼，或許只以爲死亡就是睡一場覺罷了，所以她沒有去責怪弟弟。但是她知道啊，她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她害怕死亡。她害怕永遠的失去媽媽，沒有媽媽在，她不知道往後她該怎麼辦。看到別的人有媽媽在身旁有說有笑，轉身再看看自己身旁，沒有媽媽的陪伴她會落寞；別人有媽媽教導女孩子什麼該事該做怎麼做的時候，轉身再看看自己身旁，沒有媽媽教導時她會難過；別人有媽媽談心撒嬌的時候，轉身再看看自己身旁，沒有媽媽關愛時她會難過。越想越不安，越想心越痛。
有一天，莫舒窈去給媽媽唸書，無意間偷聽到醫生和父親的對話，得知母親沒有多少時間的時候，她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能任憑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如果真有佛祖，她願意把自己的壽命分給母親，可是沒有如果，現實是殘酷的。
進到母親房間前，爲了不讓母親發現端倪，她調整好了狀態才進去。她照常給母親唸書講故事，聊聊新同學和新交到的朋友，還有弟弟最近的“光榮事蹟”，媽媽何佳被女兒逗樂了。爲了不浪費剩下能在一起的時間，母女兩都很珍惜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今天是十五嗎？月亮好圓啊！”何佳看着窗外的月亮對女兒說。
“今天是十六，媽媽你忘記啦，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對喲，又是個團圓日呢，下個月就是我們窈窈十一歲生日了。”
“媽媽，你能送一個禮物給瑤瑤嗎？”
“可以啊，寶貝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媽媽陪我長大，看着我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學、嫁人。”
何佳摸摸女兒的頭，看着女兒，笑着不語。好一會才哽咽的回答：
“好！媽媽答應你！”
其實兩人心中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此刻的承諾便是爲自己最大的心理慰藉。母女兩人依偎在牀上，一同欣賞這廣袤而略顯微涼的夜空。
“窈窈，答應媽媽幾件事好不好”
“嗯，媽媽你說。”
“假如，媽媽說的是加入哈。假如哪天媽媽真的不在了，你可以哭，可以鬧，但是絕對不能自暴自棄。要堅強，哪怕以後在困難都不要害怕，勇敢去面對，去找方法解決困難。知道嗎？這是媽媽要你答應媽媽的第一件事。”
“好，我答應媽媽。”
“還有，媽媽不在了以後，你不能落下學習，你仍然要努力學習。弟弟那邊你也要監督好，長姐爲母。你們姐弟量以後一定要相互扶持，只要你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液，你們就要相互關愛，相互幫助。不能讓你弟弟與那些失去正確人生方向的人一樣，變爛變壞。這是媽媽要你答應媽媽的第二件事。”
“好，我答應媽媽。”
“最後，媽媽不在了以後，假日你爸爸能遇上一個能照顧他、能照顧爺爺、能照顧你和弟弟的人。請你和弟弟不要抗拒這個人加入這個家庭，也許她也會是個好母親。”
“不好，這個我不能答應媽媽。前面的兩件事我都可以答應媽媽，可是最後一件事我不能答應。”
“爲什麼？”
“我的媽媽，沒人代替，我的爸爸只能是媽媽的丈夫，我和弟弟爸爸，能不能是別人的丈夫和別人的爸爸。”
“可是，你忍心讓爸爸一個人孤零零的嗎？”
“爸爸不會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有您、有爺爺、有我還有弟弟，他不會孤單。”
“如果哪天媽媽不在了呢？”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媽媽答應我的要看我長大的，媽媽壞蛋，媽媽騙子。”說着莫舒窈跑出去了。
莫舒窈一口氣跑到了醫院花園，在樹下無人的長椅上放聲打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媽媽是騙子，明明說好了陪她長大，現在就讓她答應這件事。這不就意味她已經做好離開自己和家人的心裡準備了嗎？媽媽不在了，那家還是家嗎？後媽能和親媽比嗎？越想越傷心，越傷心哭得越大聲。何佳站在樓上的窗戶往樓下看，看到女兒無助的樣子，她心痛極了，她也不想讓年幼的女兒接受這件事，可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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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爲辦事完回到妻子的病房，看到妻子站在窗前，他走過去給妻子披上厚毯，也看向樓下在樹下長椅上哭泣的女孩。
“你和她說了。”
“算吧，她這麼小，我就逼迫她接受這個事實，我太殘忍了。難怪上天要懲罰我。說着靠到丈夫的懷裡哭了起來。
“這不能怪你，是我沒照顧好你，沒照顧好這個家。應該受罰的人是我，你是替我受罪了。”莫以爲抱緊妻子。
過了會兒，妻子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他把妻子抱到牀上，叮囑妻子先休息，他去找女兒。走到樓下的，發現樹下長椅上的女孩兒已經停止了大哭，可能是哭累了，女兒抱着膝蓋把臉埋了起來，時不時還抽泣着。莫以爲走到長椅旁坐下，靜靜的第女兒說。
“窈窈，爸爸希望你能理解媽媽，不要生媽媽的氣。你媽媽她......”莫以爲哽咽了，說不出後面的話。
“媽媽她時間不多了，她要死了是嗎？”莫舒窈頭依然埋着，聲音很小。
“是，你媽媽時間不多了，她現在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是爲了你和弟弟。”
“我不想媽媽死去，我不想做沒媽媽的孩子。”
“你媽媽也不想，但是她生病了，這個病目前全世界都治不好，她不是故意要離開我們的。”
“爸爸，我沒生媽媽的氣，我只是好難過，我要沒有媽媽了。”莫舒窈淚眼汪汪的看向爸爸。
“不哭哦，乖乖不哭，媽媽只是暫時離開，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在天堂相聚的。”莫以爲把女兒抱到懷裡對女兒說。
“真的嗎？”
“真的，不過我們最重要的是在這段沒有媽媽的時間裡，我們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讓媽媽在天堂爲我們擔心。”
“嗯。”莫舒窈把頭埋到爸爸的胸膛，低聲答應。
莫以爲把女兒報回房間，母女抱在一起又哭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後，莫舒窈才慢慢有了睡意。莫以爲把女兒抱到另個牀上睡好，蓋好被子後走到妻子牀前守着。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妻子還沒睡。看着妻子消瘦憔悴沒精神的模樣，他很心疼，如果可以，他寧願生病的是他，可惜沒有如果。
“以爲，你說真的有天堂的存在嗎？”
“應該是有的。”
“或許吧，我走了以後，家裡的一切就要辛苦你了。”
看丈夫沒說話，何佳又說。
“如果以後你再遇到一個合適的，你不用在意我。只要她能照顧好我們兩個孩子，不委屈孩子們，把家裡照顧好，你就和她在一起吧。”
“哪有你這樣的，人家都恨不得不讓自己丈夫和別的女的沒有一點交際，你倒好，讓我找別人。”
“那不是因爲我要死了嘛，我捨不得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有個人陪你，只要你好，我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抽支菸。”
給妻子蓋好被子，莫以爲走到走廊上抽了好幾支菸，心想他的心除了那個笑起來美麗溫柔大方的何佳，還有誰能觸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