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終於明白了搬家是件多麼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她雖然早就讓月總管和春航他們做了準備,可真等着開始遷移的時候卻發現她們這一大家子人想低調出京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因爲府裡的下人全是之前月總管的妹妹從封地帶過來的,所以這次回封地自然要把她們全帶回去,還好人也不算多,不過三十多個,王府裡的下人都帶走了那自然也要留些看顧王府,留下的人怎麼挑選瑞珠不管,只說憐香惜玉是從小就跟着她的人,這次要走自然也是跟着她,而且那倆孩子一副誓死跟着自己主子到天涯海角的模樣,瑞珠也不好說不要她們,憐香和惜玉因爲不是家生的下人,所以在這京裡自然是有自己的家,瑞珠一想自己下半輩子是沒想過還要回京里長住,也就跟憐香和惜玉商量了一下乾脆把她倆的爹孃也帶封地好好將養起來,那兩位老人聽自己女兒說了,又看自己女兒在王府裡不但吃的穿的不比一般富裕人家差,連相好都已經有了,雖然有些故土難離但也是相當樂不得的應承了下來。
春航和茹葉家裡的人之前也算見過一面了,蕈香和紅玉家裡都沒人,只有佾情,原本瑞珠聽說過佾情還有一個鰥居的爹,身子一直不好,後來佾情入了王府,瑞珠就讓月總管託人找了個離王府近點兒的好院子,把他養了起來,這次王府搬家,連憐香和惜玉的爹孃都帶了,這佾情的爹親自然也不能落下,所以就找了人早早的把那人接了來,先住偏院,等到出京的那天早上大家上車時瑞珠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小心瞥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結果仔細一看卻差點嚇掉下巴的看到她家那個一板起臉如凶神惡煞般嚇人的月總管居然一臉靦腆溫柔的把一個瘦弱如麻桿兒般的男人小心的抱到一輛馬車上,然後再仔細一打量那個看起來又弱又瘦彷彿一陣風都能吹跑的男人瑞珠就又聽到自己的下巴‘咔嚓’的往下掉了掉,只見那個男人雖然面色青黃人過中年,但不知爲什麼那副病弱模樣卻隱隱的透出一股嫵媚入故的嬌弱溫婉,一雙細目雖然黯然無神卻在那半遮半掩間卻總帶着種勾人魂魄的羞怯,就連稍稍的一舉手和一投足間都散發着一種嬌滴滴弱花扶柳的傾城風韻。
“小白……”瑞珠呆望了那被月總管輕手輕腳的送進馬車裡的男人半晌,終於有些僵的回過頭,望着的佾情,乾笑了兩聲輕聲問:
“那人是你爹?”
“嗯。”佾情兩眼亮閃閃的點了點頭。
“……”瑞珠仔細望了望在她身旁歪着頭做嬌柔嫵媚狀的佾情,終於肯定了什麼般的點了點頭,輕輕在佾情光潔白皙的額頭上PIA了一小下,笑着道:
“放心吧小白,只要你遺傳了你爹百分之一的基因那‘人老珠黃’這種自然現象在你身上就不會出現了——”
佾情被瑞珠說得滿臉疑惑,怎麼也想不明白瑞珠說的那個‘雞陰’是什麼東西,他只知道雞屁股上的那個尖尖不能吃……嗯……不知爲什麼想來想去臉有些犯熱……不過他爹明明是男子……男子爲陽女子才爲陰……唔……
王府銀庫裡的金銀珠寶全都原封未動的封在了庫裡,反正聽說只要她們前腳一走,女帝后腳就會派兵來加強對這王府的守衛,那些東西都是瑞珠替女帝在朝堂上做中流砥柱期間得來的,被收了就收了,反正她那封地裡的王府去年也全翻新蓋好了,那邊的銀庫裡也收了不少四周洲縣送過去的東西,又有月簡星一直在替她打理封地裡的大小事宜,應該不會讓她幾位美人親親受什麼委屈。
不過就算已是簡裝上陣,這堵滿了一陣條街巷的馬車讓人看起來還是有些眼暈,瑞珠雖然已經被憐香和惜玉催了幾次讓她先上馬車,可依然忍不住想在一旁看她家裡從上到下是怎麼進行這次遷移的。
一羣人在王府偏門進進出出搬這搬那,街巷外早已有好事的百姓把街的前口後口都圍個水泄不通只爲看個熱鬧,眼瞧着車隊從一早一直收拾到正午時分還沒有要開拔的意思,圍觀的百姓都有些奇怪,正各自議論間,忽見一隊藍衣騎衛打馬馳近,堵在巷口的人羣慌忙讓出一條道路,只見那對藍衣官差奔到巷口忽然齊齊勒馬停繮,跑在最前的一人翻身下了馬,向着緊接着她也翻身落地的另一名騎手抱拳道:
“公子既已安全抵達,我等也就要回去像皇上覆命去了,公子可有話要小臣代爲轉達麼?”
雖然已經下了馬,卻木呆呆的站在馬旁攥着繮繩不放手的男人聽到那名騎衛的話似乎愣了愣,那名騎衛官停了停,就在男人猶自怔忪間察言觀色的壓低聲音道:
“其實公子若是願意留下,皇上的清黎苑一直都在爲公子空着……公子何不多考慮……”
原本還在怔忪的男人彷彿被騎衛官的話打醒一般眼神一下清明瞭起來,緩緩的向那女人搖搖頭,男人鬆開一直攥着繮繩的手,一步步的向巷子裡的車隊走去。
一直在馬車外四處張望的瑞珠忽然瞥到了男人一步步靠近的迷茫身影,眼睛一亮,三步並做兩步的跑過去,一把把身形遲疑的男人拽到了一輛馬車旁,喜笑顏開的高聲道:
“總算把你給等回來了,你過來看看,你一直照顧的那些野貓野狗野雞野鹿之類的全給你裝到馬車裡了,一隻也沒少,那隻野貓還真是又醜又兇,爲了逮它也費了我不少力氣……”
男人腦子裡亂嗡嗡的越來越聽不清瑞珠一臉笑容的到底在對他講些什麼,只能勉強感覺到自己被女人拉住的那隻手又些熱又有些痛,似乎那女人在暗中用了相當大的力氣來攥他的手,他不明白爲什麼,他只記得自己在看過那一車被關在一 大木籠子裡的阿貓阿狗之後,身子裡忽然涌起了一種奇怪的勇氣,那勇氣讓他能抽出自己被瑞珠拉得很緊的手,轉身走回到一直在巷口望着他的那對騎衛馬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靜聲道:
“請大人回去稟告皇上,就說四兒……就說四兒如今的夢裡已不再會日日對那個人魂牽夢繞了,還有,四兒還有一個頭是要磕給皇上的,也請大人替四兒代勞了吧。”
轉過身,四兒視線有些模糊的望着那個就站在三步以外看着他的女人,心裡自始至終也不知自己剛纔到底爲什麼會突然涌上這種奇異的感覺。
瑞珠走過去又拉起了四兒的手,一直到把他推上馬車瑞珠都一直在心裡不停猶豫着——
到底要不要立刻就確認一下?到底要不要?要確認的話,就得剝開衣服……啊啊……她確定那天晚上她看到那人後腰窩上的東西和她之前在若狹時的某一天不小心在四兒出浴時看到的東西是一模一樣的……要不然她也不會放任那藥性……嗯……可是到底要怎麼確認?難不成她還要在某天故意不小心在去看一次人家洗澡?可是就算確認了……這個人也是……
不好辦。
瑞珠一邊在心裡輕嘆一邊也爬上了馬車,馬車外又嘈雜了一陣,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鞭響,整隊馬車都開始緩緩的向前行去,鳳櫟十一年春,瑞王爺被貶撤其王號,舉家離京,遷往佑淄。
七個月後。
是夜,已透出幾分寒意的秋風輕輕掃過庭院裡樹木依然蒼翠的枝葉,從窗縫外吹進屋子的一兩絲涼風被五六重厚厚的紗帳擋住,屋子裡燭臺上的燭火‘突突’的燃得正旺,屋子正中擺着一個銅製的香爐,一種淡淡的果木香氣從銅爐中慢慢飄散出來,霧般的在屋子裡絲絲縷率的絮繞。
“已經睡了啊……”一條高瘦的人影從悄悄打開的屋門外探進一個頭,望着屋子裡被重重紗帳遮擋裡起的牀,有些失望的嘟囔了一聲,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耐不住心癢的進了屋子,輕手輕腳的走到牀邊,低着頭望着半蜷半臥的睡在牀上的男人,呆呆的笑。
睡在牀上的男人原本溫潤如玉般的臉有些失了血色般的透出股微白,眉頭微皺,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穩。
瑞珠原本只是站在牀邊傻傻的看,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沾着牀邊輕輕的坐了下,有些涼的手指去撫男人微皺起的眉。
春航原本就就半夢半醒的淺眠,昏沉中忽然感覺眉尖涼了涼,下意識的睜開蒙朧的眼向那影子晃動的方向去看。
瑞珠看到春航睜了眼,原本有些心虛的想躲,可目光一觸到春航蒼白微幹餓嘴脣上,就忍不住的心疼的又往前湊了湊,低低問道:
“渴不渴?喝點水潤潤嘴吧。”
春航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原本微皺的眉更緊的皺了皺,有些掙扎的動了動身子,但隨即又軟軟的癱回了牀上,有些喘的低聲道:
“你怎麼來了……還沒過頭七……這屋子裡髒……我這裡也……真是……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
“誰能忍得過一個月不見你?那些窮人家沒錢請僕人的話就真能乾巴巴的把自己剛生過孩子的男人扔在黑屋子裡關上一個月?偏越是有錢人家那些無用的禮數就越多……”瑞珠小聲嘟囔着,心疼的在春航牀邊轉了幾個圈,然後纔想起去拿一直溫在銅水爐裡的糖露。
從青玉的瓶子裡倒出一小杯蜜色的甜汁,瑞珠小心翼翼的端着杯走回到牀邊,春航看她把水端了過來就自己掙扎着要坐起來,瑞珠連忙小心的按住他,先把杯子放下,自己調了個身子先坐在牀邊,然後把春航小心翼翼的托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再小心扶着一口一口的喂水。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你說,我叫去。”瑞珠小心翼翼的給春航喂完水,看春航雖然靠着自己可並不覺得舒服,就又輕手輕腳的扶着他躺回牀上。
聽到瑞珠問話,春航白着臉微微搖了搖頭,瑞珠望着春航微微皺起的眉,忍不住低低問了一聲:“還疼得厲害?”
春航微蜷起身子半天沒說話,瑞珠見他臉上一點血色也緩和不上來,有些坐立不安的在旁邊待了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壓得聲音小聲說:
“要不……要不然我幫你看看……”
“你就……”春航一句話剛說了兩個字就忽然住了嘴,身子微微抖了抖,忍痛忍得嘴脣也微微發了青色。
“你就別硬抗了,之前結晶的時候疼,不是舔一舔不就好了些嗎?何況四兒當初也說過,要想回復的快做妻子的……”瑞珠一張臉也急得有些變了顏色,連說帶勸,一雙手也不閒着的翻過春航蜷成弓字狀的身子,要解衣帶。
“一塊疤瘌……有什麼好看的……”春航皺着眉輕輕去擋瑞珠的手,“你閒得沒事就去看看茹葉,聽說他今天還是有些不好……大家都是差不多時間結上的……我的已經都……他的還沒動靜,自然心裡着急……你……你要是再沒事做,就去看看蕈香……聽說他又在那樹下面站了一天,那兩個孩子也真是磨人,明明都已成了形卻就是不願落地……你……啊……你別……”
“蕈香那邊,我已經把他拉回屋裡了,而且拜託佾情的爹看着他不到明天天亮不能讓他再出屋。茹葉那邊,我在那兒待了一下午,是看着他睡的,而且佾情在他屋裡過夜,還有雁兒也在,有什麼事也都有所照應。那兩個孩子今天晚上前半夜有憐香和月總管守着,後半夜有惜玉和四兒接着看着,更何況咱們王府裡現在把那塊地守得嚴嚴實實,連只蒼蠅也放不進去,就別說是小偷強盜了……”瑞珠一邊說一邊繼續解春航的衣帶,原本春航就體虛,掙不了幾下就只剩躺在牀上氣喘吁吁的力氣,剝開春航身上那層又薄又軟的輕綢,瑞珠望着那深凹下一塊的猙獰傷口猝然的閉上了嘴。
“早就……跟你說了的……不好看……”
春航原本就有些白的臉似乎又白了幾分,一邊低喃一邊掙扎着用兩隻有些打顫的手攏上散開的衣襟。
“疼得……厲害嗎?”瑞珠遲疑的用自己的手覆上春航有些顫的手,把春航剛剛拉上的衣襟又輕輕拉散了開。
目不轉睛的望着那有些外翻的不規則傷口,瑞珠心裡又回憶起之前從那上面取下胎晶時鮮血淋漓的場面,其實若真比較起來,當初取胎晶時雖然血流得多一點,可傷口還沒現在看着這麼恐怖,因爲胎晶脫出一半是靠外力作用,所以現在原本生長胎晶的地方留下了一個開創型的凹陷,上面剛剛結好痂,因爲出血所以整個胸口下都淤積了一片青紫色的淤血,稱着原本的潔白如玉更顯得可怖。
“其實也沒那麼醜的……”瑞珠嚥了咽口水,有些言不由衷的小聲說,因爲胎囊在胎晶取下以後已經變成無用的廢棄組織,所以身體需要一段時間把這片組織吸收分解,最後如果吸收的好就會留下一道殷紅色的舊傷一般的痕跡,聽說如果男子在休養的時候勞心勞體,那留下的疤就會變得凹凸不平,雖然說她不在乎她家春航變醜,可是她可不要她家春航傷心。
“……”春航彆着頭,虛弱的掙着,想把衣服再拉起來。
擡頭望了望春航疼得發了白的臉,瑞珠又低下頭望向那片看起來還是感覺血肉模糊的地方,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小心翼翼的用舌間輕輕舔了舔。
“唔……”
春航疼得身子一抽,瑞珠被嚇得心裡驚了驚,可回想起自己當初親眼看到那棵渾身散發着淡淡紫華的樹就那樣自動的接受了她們送上去的胎晶,而且還極爲迅速的結出一個果肉厚實而且半透明的胎果,她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當初的感覺——這個世界的人雖然外表和她上一世那個世界的人很想像,可出生時是晶核形態,後來再由胞衣樹代爲孕育出嬰體人型,也就是說其生理和基因上的排組早已在一定的程度上脫離了最早從異世界遷移過來的人類模板——
既然這個世界的人類體內有一部分樹木的基因,那麼四兒之前說的那些男子生產後若是由女子以唾液滋養可以加快傷口癒合速度的話也就有一定的道理,想當初她被困雪山那段時間,紅玉傷得那麼厲害又鬧脾氣,還正趕上所有藥都用光了,還不是靠她有機會就湊過去上舔下舔才終於大傷痊癒了嗎?
“你別……髒得很……啊……痛……”春航虛弱的向後躲,兩隻手打顫的推着瑞珠的肩膀,瑞珠一邊把滑下臉頰的頭髮重新別到耳朵後面,一邊試探的又輕舔了一下道:
“醫書上說這樣好的快。”
“可……那是……那是……未開化的地方纔有人這樣……我們不能……”春航皺着眉低低的抽了口氣,原本蒼白的臉漸漸燒得滾燙,一種像是痛楚又像是別的什麼東西的感覺漸漸隨着那帶着溫度又有些溼滑的東西從他胸上蔓延開去,低低的悶哼了一聲,春航下意識的咬緊嘴脣,彷彿要壓抑住什麼一般的漸漸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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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2:19 PM《穿越文合集》第十九章
四時花開3作者:宮藤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