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金回到驛館,青葙已經回來。見她一身酒氣,皺眉問道:“你這是去哪兒了?”
若金有些暈暈的,隨口答:“去城外跑了一圈……嗯……跑到一個叫石丘的地方,就回來了。”
青葙驚訝地問:“你去了石丘?你去那裡做什麼?”
“還沒有到石丘,只是遠遠看見了而已。”若金感覺青葙怪怪的,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難道石丘這個地方這麼可怕嗎?”
“你知道石丘有些什麼人嗎?”
“聽說聚集了一些匪盜……管他什麼人,那是乾王該操心的事兒,跟咱們也沒關係。”
青葙深深地看着若金,咬牙道:“父親正是死於這些匪盜之手!”
若金霍地站起,大驚失色,“什、什麼?!”
青葙深吸了口氣,彷彿要把多年積恨壓在心底。“這些年來,莫奚族中不少人認爲是乾王暗中害了父親。前些年我得知父親其實是被一幫江湖人士所害,便一直託朋友爲我查找真兇。現在我已查明,石丘寨就是殺害父親的真正凶手。”
若金跌坐椅中,“這是、這是真的嗎?”
“當然!”
“姐姐,你爲什麼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你從小就沒有了父兄,我如果沒有確定的消息,那些捕風捉影的事兒不願讓你知道,白白惹你傷心而已。但如今我已查得實證,咱們姐妹,就該齊心合力,爲父親報仇雪恨!”
若金攥緊拳頭,“不錯,姐姐,咱們去找乾王,讓他發兵剿滅石丘寨!”
“我是要去找乾王,但不是讓他發兵,而是找他借兵。”
“爲何只是借兵?姐姐,你只要把證據擺在乾王面前,他肯定會幫我們的。”
青葙搖搖頭,“我手裡的證人不能擺在檯面上,所以空口無憑,而且,石丘寨平素並無燒殺搶掠等惡行,反而樂施好善,聲望頗好,乾王師出無名。另外……乾王還有他不便發兵的苦衷。再說,這是我們的家事,自當我們姐妹二人親自報仇,借他人之手,非我所願。”
“對,應當我們親自報仇!但,你空口無憑,乾王會借給你兵嗎?”
“我想會的。但即便借不來,憑咱們東奚這一百勇士,我也要拼上一拼!你怕不怕?”
若金豪氣在胸,“不怕!就算只有咱們倆,也要爲父親報仇!”
“好妹子!”
青葙即刻前往乾王府。她在乾王府前躊躇了一會,她自己也確實沒把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乾王會借兵助她,畢竟如小七所說乾王與石丘寨有些瓜葛,但小七卻又說他有八成把握乾王願意借兵,現在也別無他法,只好姑且一試。便上前請守衛通傳。
不多時,只聽一陣爽朗笑聲,乾王竟親自出門相迎。乾王二十多歲年紀,面如冠玉,身形挺拔,髮束金帶,身穿滾繡寒絹,溫雅雍容,因常年領兵之故,面上多出一絲冷冽威嚴之氣。乾王以爲青葙前來是爲了若金與韓嶺之事,因此一見青葙,就先賠了不是。青葙客套了幾句,轉到正題,“殿下,舍妹之事,是我訓教不嚴,有冒失之處,還望殿下海涵。但我今日前來,實是另有要事相求。”
乾王見她如此神色,屏退了左右,溫言道:“公主無需客套,但說無妨。”
青葙緩緩開口,“七年前,殿下初駐乾州,我父爲了莫奚與大梁修好,率人備禮前來謁見,但未至乾州,便杳無音信。”
這件事乾王自是知道,因爲此事,莫奚多年與樑朝不和,這些年來,西奚屢次藉着這個由頭犯境,東奚也不與大梁往來。直到三年前,青葙上書欲與大梁修好,並親往乾州拜謁,大梁才與東奚重新來往。但這幾年間,青葙從未提過此事,乾王也不主動提起。今日忽然舊事重提,乾王一時猜不透青葙的意思,便說:“此事我也一直在調查,不過事隔多年,殊無進展,是本王辦事不力,難辭其咎。”
“殿下莫要自責。此事本與殿下無關,但殿下多年來一直盡心竭力,四處查訪,青葙心懷感激。青葙本以爲父親之事如石沉大海,未敢有所奢求,但最近機緣巧合之下,被青葙查得,真兇乃是石丘寨之賊人。”說到此處,青葙停了一下,觀察乾王的反應。
乾王一時間心思百轉,但面上只露出吃驚之色,“此話當真?”
“青葙絕不會拿父親之名妄言。”
乾王點點頭,“公主之言,本王深信。”說完這句,便不再開口,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他已然想到青葙是來央他發兵的,不過他左右權衡,不能貿然發兵。因此便以退爲進,打算聽聽青葙接下來說什麼。
青葙知道乾王的意思,便接着說:“青葙雖是女兒身,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勢必要手刃仇人,血債血償。只是我此次前來莫奚,只帶了一百名隨從,人單勢孤,因此特乞殿下借我五百兵士,我要親自率兵攻打石丘寨,爲父報仇。”
乾王想不到青葙只是借兵,而且只借五百人。但即使借兵,也不免落下把柄。他面上慷慨激昂,道:“我乾州治內決不容許有如此惡賊,公主請放心,公主的家仇也是大梁的國事,本王必將真憑實據上報朝廷,待朝廷允准,即刻發兵相助。”
青葙明白乾王是暗示她拿出證據,她心裡發虛,硬着頭皮說道:“殿下,我現今並沒有拿得出的證據,但我所說句句屬實,確鑿無疑。待我攻下石丘寨後,捕得賊首,找出鐵證,當年種種,便可大白。我知此事師出無名,不求殿下發兵,但求借兵,不多,五百即可。我會讓兵士換上便服,不會被人看出是乾軍兵士,而且我保證可以完璧歸趙。如果生出其它事端,由我一力承擔。”乾王又輕輕端起茶杯。青葙一咬牙,“如若殿下允准,有我青葙在一日,可保東奚與殿下永結盟約。”
乾王神色不動,但他聽得明白,青葙說的是“東奚與殿下”,而不是“東奚與大梁”,若說這是青葙的口誤,那也太小看這位東奚公主了。
青葙不知道再可以說些什麼了。她看着乾王垂下眼簾,用杯蓋一下一下緩緩將水中茶葉攏到一邊,輕啜了一口茶,慢慢將茶杯放於桌邊。然後擡眼看着自己,笑容和煦,“攻寨之後,本王願相助公主蒐集證據。”
青葙恨不得要跳起來,但還是剋制着說:“多謝王爺!請王爺借我兩百擅箭者,三百擅攻城者,再加上我莫奚的一百人,便可拿下石丘寨。”
乾王看着青葙胸有成竹的模樣,忽然心中一動。笑道:“好,公主請先回驛館,稍後我便派人過去。”
青葙再次謝過,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