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

一百六十九

一百六十九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剛剛開始回暖的天氣又因爲這陰沉沉的天氣變得冷了起來,即便穿了外套,還是覺得冷風嗖嗖地往裡面吹。

凡人無法更改上帝做的決定嗎……

周澤擡頭仰望着那陰沉的天。

那麼什麼是上帝?

輕輕呼出一口氣,空氣中出現淡淡的白霧。

“好冷……”

走了大概十分鐘,周澤來到了那家小店的門口,說出了要買的東西。

店主在後面翻了翻,最後拍了拍腦袋,“東西好像在裡面,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找找。”

周澤轉身看着店外面的那張桌子,上面有些溝壑,桌面也有些發舊。

隱約地,好像能在上面看到一個醉醺醺的身影趴在上面……

周澤抿着嘴,默默看着那張桌子不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店裡面還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還沒找到嗎?”周澤問道。

“還沒,稍等一下……”

有水滴落在地的聲音響起,之後聲音變得越來越密集,淅淅瀝瀝的,雨開始變大了。

運氣真不好,這麼快就下雨了嗎?

乾燥的地面開始慢慢被雨水打溼,空氣中漸漸有一股石灰一樣的腥味。

看來,要淋溼了……

“找到了找到了……”店主將東西放進了袋子裡,遞給了周澤。

周澤結果袋子,給了錢,忽然覺得有些不安,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出了母親的號碼。

嘟嘟嘟嘟……

時間的流逝好像變慢了,手機一直都是那單調的嘟嘟聲。

爲什麼不接……

等了好久,一個女聲響起,但卻並不是母親的聲音,而是“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這樣的聲音。

不會的……不會的……

周澤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顧不得外面的雨,直接衝進了雨幕中。

後面隱約還傳來店主的聲音,“這麼大的雨我借你一把傘吧,誒,那樣會淋溼的……”

冰涼冰涼的雨水順着脖領流進了衣服裡面,直接奪走了體溫,讓身體又涼了幾分。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不要再奪走自己僅剩的東西了,自己已經只剩下這點唯一可以守護的東西了……

雨水迷濛了視野,讓人睜不開眼。

快速穿過了馬路,前面的路因爲大雨的緣故,變得有些泥濘,坑坑窪窪的,一不留神就會滑倒。

啪!

一臉踩進了水窪裡面,腳一滑便猛地摔在了地上,衣服褲子一下子溼了,臉上也沾到了泥水。

涼,刺骨的涼意席捲了全身,摔倒的疼痛讓周澤皺緊了眉頭。

雨太大,周澤看不清前面的路。

春雨本不該那麼磅礴,但現在卻着實在下,狠狠地衝擊着這多日沒有滋潤的大地。

買的東西被周澤扔到了一旁,周澤邁着踉蹌的步伐往家的方向奔去。

就快到了,開門後,一定會和從前一樣的,母親用擔憂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後一邊教訓着自己不帶傘之類的……

一定是這樣的……

周澤在自己心中祈求着。

路十分難走,這場大雨似乎在難爲着周澤,一個又一個的泥坑讓周澤一次又一次地險些摔倒,風吹的方向讓周澤睜開眼雨水便會迷進眼睛裡面。

奔跑啊,就快到了。

在家裡,母親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很近了,很近了……

焦急,沒有任何一次回家讓周澤如此焦急,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奔到家門前,想要看到母親那溫柔親和的笑。

風在嘶吼着,雨在哀鳴着,像是一個魔鬼,拼命地阻攔着周澤……

路邊的草葉傾倒,樹木萎頓,像是要被折斷。雨水毫不留情地擊打在地面的萬物上,像是要把所有東西都打出一個個的窟窿。

前方的路在雨中漸漸模糊,變得讓周澤辨不清,風一刮,好像整條路都要消失在視野中。

跑,拼命地跑,好像再不快點的話,或許永遠都……見不到了……

門被大力地推開,周澤狼狽地走了進去。

頭髮因爲雨水緊緊地貼在額頭上,衣服上嘀嗒嘀嗒地往下滴着水,胸口的地方更是有一大塊的泥跡。

周澤喘着粗氣用沾着泥跡的手擦拭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前方。

“小澤……你怎麼弄得那麼溼?”母親走了過來,臉上盡是責怪,“爲什麼不在那裡等着,媽媽正打算給你送傘,看看你弄成了什麼樣子。”

周澤看着近在咫尺的母親,狠狠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傻傻的笑。

“還笑!”母親往周澤的臉伸出手,看起來想要擦拭掉周澤臉上的泥跡。

母親的手輕輕擦拭着周澤的臉,卻感覺不到溫度,反而有一種涼意,更像一陣不可捉摸的風。

確實是一陣風拂過,空氣中的某些東西被輕輕吹散,母親的身影突然消散了,彷彿就是被這陣風颳走了……

周澤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想要尋找那個消散的身影。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是煤氣的味道……

那個身影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躺着,就這樣沒有任何聲息地躺着……

周澤嘴脣哆嗦着,像是被凍到了,張了張之後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其它什麼的液體沿着臉龐滑下,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周澤失去了全部地力量跪倒在地上,輕輕抽噎着,“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除了外面嘈雜的雨聲,大廳裡一片寂靜,只能隱約聽得到周澤的啜泣聲。

……

一週之後。

一個警察看着呆坐在面前的周澤,緩緩說道,“經過法醫鑑定,你母親在被你發現之前就已經吸入太多煤氣,造成腦死亡了……所以,你不要太過自責……”

“嗯。”周澤機械般地應道。

“你家裡……就你一個人了嗎?”警察問道。

“嗯。”

警察露出同情的眼神,拍了拍周澤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周澤靠在沙發上,仰頭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感受着這一片的寂靜。

這次,真的一個人了啊……

這棟房子,再一次空曠得可怕,像一個囚籠,永遠將人囚禁在孤獨的深淵中。

周澤的瞳孔黯淡而無神,就像失去光澤的黑色珠子,在那裡面,看不到任何其它顏色。

彷彿有所察覺,周澤轉過頭向門口看去。

仍然是哥特蘿莉風的公主裙,潔白的一塵不染,像是哀悼用的禮服……

安琪緩緩走到了周澤身邊,坐了下來,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睜着,看着那泛着光澤的玻璃茶几。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靜靜地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

天氣轉晴,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因爲那熱烈的陽光變得刺眼起來。

周澤獨自走在校園的主幹道上,櫻樹已經開始長出嫩芽,估計再過不久,又能開出那樣美輪美奐的花朵了吧。

“喂,聽說了嗎?那個人的同桌死了,接着不久之後母親又死了……”

“聽說了,這人是天煞孤星下凡吧,咱們還是離他遠一點,否則說不定……”

同班的同學帶着畏懼的神色遠離着周澤,那些知道這些事的人也選擇遠遠避開。

原本人數衆多的主幹道,竟以周澤爲中心,硬生生隔開了一片空地。

周澤面無表情,低垂着眼眸看着前方的路,那些人自以爲自己聽不到的閒言碎語,周澤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一切都無所謂了……

“周澤。”一個清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個身影追了上來,走進了那個無人靠近的空地。

周澤行走的速度緩了緩,然後又恢復了原來的速度,至始至終都沒有轉身或者回頭,只是像一個人偶一樣一直呆呆地往前走着。

嶽琳與周澤並排走着,轉頭看了一眼周澤,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醞釀了半天,仍舊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周澤身旁。

“這節課給你們自由複習,哦,剛剛佈置的作業明天之前交上來。”生物老師說話的同時,瞄了一眼看着窗外的周澤,然後搬了一張凳子坐在了講臺上,批改着面前一堆作業。

自習上到一半,周澤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周澤隔了好一段時間,才把手機掏出來查看那條信息。

“B22地區出現B級亡魂,請速速前往收割……”

周澤收起手機站了起來,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在全班人的注視下走出了教室。

……

這次的B級亡魂並沒有十分強,但即使這樣,仍然把周澤打得節節敗退。

周澤的動作很滯頓,像是生了鏽的機械,只會木木地抵擋着亡魂的攻擊,木木地揮動着銀鐮。

亡魂趁周澤一個動作的失誤,舞着利器朝着周澤砍去,現在的周澤根本無法躲避這一擊。

就在周澤要被亡魂殺掉的時候,另一杆銀鐮出現了,銀光一閃,亡魂便像凝滯了一般,僵直站了一會兒以後,嘭地一聲倒地。

周澤微微看了那個執着鐮刀的身影一眼。

凌心月用餘光冷冷掃了周澤一眼,便向一個方向走去,那個方向分明是禁地的方向。

“你要去哪?”周澤聲音有些沙啞。

“我要殺了它。”凌心月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你打不過它。”周澤走前兩步想要阻止。

“難道讓我像你一樣只會逃嗎?”凌心月甚至沒有回頭,話語有些尖銳。

周澤沉默了。

凌心月收起了鐮刀便向禁區的方向走去。

“可是……”周澤依舊想要上前擋住凌心月,但還沒說什麼,凌心月便開口了。

“還記得我答應救你老師,你就會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周澤點了點頭。

“我的要求是……離我遠點。”說完,凌心月的身影便消失在鬧市中。

周澤低着頭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