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只停了一個上午,那些清晨被掃去的積雪再次回落到了大地上。於是我懷疑,現在的死神如果用瞬步在路面行走會不會摔個狗吃屎。
我站在門廊處圍看着漫天飛雪發呆。管家雙手插於衣袖內穿堂而過,雙眼在我身上瞥了一眼後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誰說薑還是老的辣。這不,我最終還是讓這位年事已高的老管家詞窮了。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團白霧從口中冒出消散在冰冷的天地間。
“夫……夫人。十一番隊副隊長找……”一個下人匆匆拿着掃帚跑到庭院內,只是他話未說完就被一腳踹倒了。正臉正砸雪地,砰的一聲。一抹嬌小的身影站在他的腦袋上,八千流頂着粉紅色的小腦袋並揮動她的小手臂道,“小緋好啊。”
得,稱呼又換了。
我看着地上那個半個腦袋埋於雪地內的人嘖了嘖嘴。光是看着我都替他覺得冷。
粉紅色幾步閃到我的身邊。八千流一屁股坐在了門廊上,隨後晃着小腿擡頭燦爛笑。“小緋,我昨天來找你怎麼沒找到呢。”
我張口剛想說我在流魂街遇到豐臣靛隨後跟他鬼混了一會兒,可是八爺那威嚴的臉龐忽然從我腦海中閃過,於是作罷。
“我去流魂街打發時間了。”
我說,八千流你來找我肯定是以死神女性協會會長的名義來的吧。我說,我真沒那麼多感慨可以發表在雜誌上了啊。我說,伊勢七緒肯定有很多話可以吐槽京樂隊長的吧。
“小緋,你覺得屍魂界可怕嘛?”
你覺得一個充滿着死人的地方可不可怕?“嗷,還可以。”
八千流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可是這期雜誌我想記錄每個人覺得可怕的事情,小緋你一定會有的對不對?”
心中默默流淚。八千流,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麼文藝的問題來套我說出什麼讓屍魂界諸位死神沉默的答案啊。待淚水風乾後,我吸了吸鼻子。
“我覺得吧……朽木白哉有妻子……這件事……”
粉紅色的腦袋,水紅色的兩抹紅暈。她還是亦如往常那樣期待。
“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都認爲他的妻子是我……”
小腿晃悠着晃悠着便停了下來。而那個從雪地裡艱難爬起來的人腿下一軟,再次摔進雪地裡。嘖嘖,我都替他覺得疼。合着人家是一飯三吐哺,他是一站三趴倒。
於是那一天就在八千流的離去後,變得百無聊賴。
***
翌日。
男人的溫柔總是不經意的。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妖孽男也會繼承這一優良傳統。屍魂界沒有手錶這類玩意兒,我也不知道中午到底是指什麼時候。可是當我慢吞慢吞溜達出瀞靈庭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那裡了。
真是,那麼高的個子,那麼黑的斗篷。他以爲這斗篷不但隱藏靈壓還能隱藏他的身體麼。居然就那麼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路道中央。
在看到我之後,他勾了勾脣角。正臉相迎的時候,我發現他的鼻球紅紅的。
“你的鼻子怎麼了?”
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恍然大悟。他道,“紅了麼?大概是被風給吹的。”
“你等了多久?”
“就一會兒。”
又誆我。事實擺在眼前還說謊說得那麼面不改色心不跳。
見我不做聲,他彎下了腰。碧眸與我平視,長髮在風中亂舞。或許是天氣惡劣的關係使得靛的皮膚看起來有點病態的蒼白。清澈的瞳孔內攜有淺淺的笑意,脣邊若有似無的笑容再次讓我覺得這個男人是一股抓不住的風。
“我在這裡站了一個多時辰,可是心裡沒念着你,所以不算是在等你。”
所以我覺得,豐臣靛你還是去死一死算了。
依舊是白茫茫的天地背景,仍舊是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不過是昨日離,今日聚。垂於身側的手在觸摸到溫熱的手掌後微顫了一下。若有似乎的靠近竟出了奇地讓我覺得煩躁。
溫熱的手指交錯於指縫間,隨後緊握。
瞥了一眼被握住的手,我停下了腳步。“喂,我問你一個問題。”
“怎麼了?”
“你是什麼時候和緋真認識的?”
他先是挑眉,隨後輕笑着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什麼時候和你認識的,你自己不清楚麼?”
“我就是不知道。”
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蹭了蹭,他壓低身子垂首。另一隻手輕輕拂去我眉梢上的水珠,朱脣輕啓,“你這是怎麼了?那晚沒回朽木宅,是不是被白哉訓了?還是被那些長老們圍攻了?”
“沒有,他們只是直接忽略了我的存在而已。”
嘴角的弧度略微變大,他淡淡地迴應了一句,“那就好。”
“餵你不要避開話題啊,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緋真的?在她嫁給朽木白哉之前還是之後?”
“哦呀?她有嫁給白哉麼?”碧眸忽然一亮,他壞笑,“那個朽木緋真不是一直都嚷嚷着自己不是朽木夫人麼。”
……
“所以發現我不是整的那天,是你第一次見緋真?”
“不然你覺得呢?”
嗷,沒事。我呲牙笑。只是笑着笑着,我忽感鼻子一酸。可惜已經來不及伸手捂臉,於是一個碩大的噴嚏打在了他的臉前。
靛的臉色先是一沉,隨後徹底沒了聲音。
“哎呀,我們快去找露琪亞吧。”我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碎,看來他還未徹底石化。
“緋真,你真的還可以再過分一點。”拋下這句話,他將我整個人擁進了懷裡。黑色的斗篷將我蓋得嚴嚴實實的,險些看不見前路。踉蹌地往前走了幾步,頭頂上方傳來靛淡定的話語。他道,“我怕你生病之後白哉會心疼,所以你現在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
其實,豐臣靛。可以再過份一點的人是你吧!
雪花如同綻放的禮花在空中肆意紛飛。
靛在解釋說明如果用走的,傍晚都走不到露琪亞所在地後,足尖點地拽着我瞬步向前趕去。
五官無限扭曲,心中熱淚盈眶。可惜我的吶喊聲在風中被消蝕的一乾二淨。
——小心狗吃屎!這樣是會狗吃屎的啊喂!
*
雙腳再次着地的時候,我的眼前是一扇破舊不堪的大門。我終於見主角了,我終於也能借主角的鏡頭飛黃騰達一次了。不過我依舊很疑惑。那便是現在的露琪亞,體內究竟有沒有崩玉這個崩物?
走到門前,靛擡手。只是門未敲就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印入我眼簾的,是一個小紅毛。
戀次在看到我的臉後先是愣了愣,隨後皺眉。“露琪亞?你的衣服怎麼換了?”
未等我開口解釋,一根玉指出現在戀次眼前。靛搖了搖手指並微笑。他頗爲彬彬有禮地說着,“我們是來找露琪亞的。請問她現在在麼?”
“她去河……邊……”一邊說着,他一邊着我們的身後,隨後便沒了聲。
我扭頭。那個手裡拽着一根樹枝,樹枝上還插着一條魚的人的的確確是久保帶人的親女兒露琪亞沒錯。
衆人呆愣間,我撲上前道,“嗷,我可愛的親愛的敬愛的妹妹。快跟你姐姐走。”
一張爛木桌,三個小矮凳。我,露琪亞,戀次仨人圍坐在桌旁面面相覷。豐臣靛抱肘站在一邊,修長的身影斜倚在牆上,兩腿交織。
這裡沒有DNA,我沒辦法用理論論據來說明緋真和露琪亞的姐妹關係。靛在一旁小聲提醒,看臉,看臉。一看就心知肚明。
“進入朽木宅之後,睡得好吃得香,不用讀真央就可以直接進入護庭十三隊。”
“可是……”露琪亞沉默了很久以後才憋出兩個字。她看了一眼身邊忽然安靜的戀次,沒有再把話說下去。
於是我瞅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戀次。
我說戀次你快點進行勸導啊。世界需要白露,屍魂界需要白露,最重要的是,我需要白露。
只是等了許久,屋內還是一片寂靜。
雖然我這個姐姐是冒牌的,可是露琪亞你不能如此鄙視我啊。
“你們身邊的玩伴應該都死了吧。”靛說着走向了前。“可是你們和他們不一樣,你們會肚子餓。留在這裡整天挨餓受凍,然後看着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難道很快樂麼?”
小戀次的雙眸顫動了一下。
“瀞靈庭那個地方有你們永久的玩伴,有讓你們守護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在那裡可以做到溫飽。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見得看着身邊的女孩放着好日子不過,在這裡受苦吧?”
小戀次的眉頭忽皺。
雙手撐於木桌上,長長的黑髮散落於桌面。碧眸彎起,他理所當然道,“你們不需要立即給予回覆,我們過幾天再來。”
其實對於靛的那番說詞,我是不太贊同的。可是好歹也是引起露琪亞和戀次深思的,所以我沒有插嘴。事後當我問起他那時怎麼如此侃侃而談的時候,他卻說其實他自己都不認同自己說的話。只是聽多了別人對他說這番大道理,所以倒背如流。
於是這個冬季,朽木宅裡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便是露琪亞的收養問題,另一件便是女協雜誌。兩件事情的併發再次挑戰了長老們的底線。
翻開雜誌,猩紅色的卷首語寫着,
朽木白哉有妻子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的妻子居然是我。
——朽木緋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