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咱倆不熟
樹影在地面上搖晃着，發出“沙沙”的聲響，伴隨着知了沒完沒了的叫聲。
雖然熱，可是有山風吹着，把冒出的汗吹乾，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
衛然指尖把被風拂亂的發重新撥回到而後，跪坐在墓碑前洽。
身子底下的石頭地被打掃得很乾淨，這塊墓的範圍內，都一塵不染的鈐。
墓碑上嵌着齊承積的照片，還和一年前一模一樣。
一年裡，什麼都變了，可他一直沒變。
衛然衝着照片，露出齊承積一直很着迷的笑容。
指尖輕輕碰着照片裡，齊承積帶着笑的臉，描繪他的臉部輪廓，而後，在他淡笑的脣上停留。
“承積，自你離開，正正好好一年了。”她輕聲說，“我剛參加完高考，下週就要去填報志願。”
她又笑笑，“我現在成績還不錯，所以報a大也沒什麼問題。這一年裡，衛子戚經常不在家，自從你……離開後，他好像又變回以前，不太經常回來，自然，也不怎麼找我了。”
“見到我，他也沒什麼話，沒再對我做過什麼事情。就連叔叔阿姨，他們都放心了，覺得衛子戚可能是新鮮勁兒過了，心也就不在我身上了。”
“我還是不知道宋羽的下落，自從聽到她家破產，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甚至就連其他人都沒再見過她，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我真的很擔心她，想拜託賀大哥去查查她的下落，可又怕查到了，會忍不住去打擾她。”
“我想，她現在一定不願意見以前認識的人，想跟以前的生活徹底說再見。不知道，她會考那所學校，希望我們能考進一所大學。她不在意我們的事情，還那麼幫我，我真的很感謝她。”
“對了，最近葉念如和她母親，也總往衛家跑。葉夫人的心思越來越明顯了，只要衛子戚在家，基本上，也就能看到她帶着葉念如來，阿姨雖不喜歡，也不好意思逐客。外面傳的厲害，說衛家恐怕是要與葉家聯姻。”
“因爲葉念安的事情，外人就猜測，衛子戚也有可能是爲了補償，就允了葉家的要求。後來，這消息甚囂塵上，可始終不見衛子戚出來闢謠，大家就都當衛子戚是默認了。”
“畢竟，衛子戚是容不得他不喜歡的事情的，只要他不喜歡，纔不在乎對方的面子怎麼樣。”衛然搖搖頭，“所以我想，這也是他不再來糾纏我的原因吧！”
衛然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他也就是那麼個陰晴不定的性子，對我興許就是那麼心血來潮的一下，我熬過去了，也就好了。”
她還有好多話想跟齊承積說，可是腳步聲打斷了她。
衛然有些慌張的循聲看過去，生怕是齊家的人。
這一年來，她一直躲着齊家的人，儘量避免與他們碰面。
齊承之還好，她主要躲着的，是夏雯娜。
只是身在衛家，一些家族辦的宴會，諸如生日宴，慈善活動一類，她都會跟隨林秋葉去參加，免不了的要碰上面，那時候，她也儘量的遠離夏雯娜的視線。
看清了來人，衛然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仍是站了起來，等着齊承之走過來。
齊承之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承少。”衛然叫道。
齊承之點點頭，撇頭看了眼墓碑，淡淡的說：“我想你今天也會來，所以過來看看，給你提個醒兒，一會兒我媽也要過來。”
衛然嘆口氣，點頭道：“謝謝，我這就走。”
衛然錯過齊承之的身邊，齊承之順勢回頭，看着衛然的背影，直到她走遠了，齊承之才輕嗤一聲：“心血來潮？怎麼可能。”
衛然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了一雙女鞋擺在玄關。
小蓮對她做了個鬼臉，嘴角往屋內撇了撇，又毫無耐性的翻了個白眼。
衛然忍不住笑着輕搖頭，每次葉念如來，小蓮都是這種反應。
小蓮和葉念如接觸不多，都是葉念如來衛家的時候，纔跟小蓮有接觸。
而葉念如來衛家時，表現都很好，甚至於完美，指不出一點兒錯誤。
應對大方有禮，又和林秋葉聊天兒，說着說那，似乎沒有她聊不了的話題。
就這樣，小蓮還是不喜歡她。
“阿姨。”進客廳，衛然叫道。
林秋葉正看一本裝修設計的雜誌，雜誌的封面人物正是林秋葉，她在這一行裡可說得上是教主級人物，特別有分量。
聽到衛然的聲音，林秋葉從雜誌中擡起頭，“回來啦！沒碰到什麼事兒吧？”
衛然知道她指的是有沒有碰到夏雯娜，便坐到林秋葉旁邊，搖頭道：“我倒是碰到齊承之了，他擔心我會在，提前過去，遇到我就跟我說齊夫人要去，我就回來了。”
“我看啊，齊承之算是齊家唯一有理性的人了！齊家沒倒，多虧這麼個兒子！”林秋葉現在一提起齊家就要皺眉。
“對了，我看到玄關有雙鞋，人呢？”衛然壓低了聲音，奇怪的問。
林秋葉也終於露出了不耐煩的樣子，嘴巴朝廚房努了努，“做飯呢！”
剛說完，就看到葉念如端着菜出來，“伯母，等我把湯盛出來，就可以吃了。”
林秋葉堆起客套的笑，“你這孩子，來我家做客，怎麼好意思讓你動手啊！真是，怎麼說都不聽！”
“這也沒什麼，這不是考完試了嗎？我徹底放鬆下來，就去報了個烹飪班，學了幾堂課，就學了這幾道菜，我這也是現學現賣。”葉念如笑道。
這時，她彷彿才注意到坐在林秋葉旁邊的衛然，驚訝的有些誇張，“衛然，你回來啦！”
“是啊！你又來啦！”衛然模仿着她誇張的驚訝語氣說。
一旁林秋葉忙藉着扶一扶鼻樑上老花鏡的動作，擋住嘴上的笑。
葉念如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笑容僵了下，雙手無措的揪一揪系在身上的圍裙。
“衛然，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葉念如突然直白的問。
這下子，反倒是衛然被她這麼一問，給弄得不知所措了。
衛然笑笑，說道：“哪裡，是我說了什麼讓你誤會的話了嗎？”
“沒有不喜歡我就好。”葉念如溫婉的微笑，“我是想跟你做朋友的，是不是我最近常來，惹你煩了？”
衛然直視着葉念如，葉念如這一句句的，盡給她挖坑了。
“你來也不是爲了我，我煩什麼呢？”衛然輕笑道。
誰知，葉念如竟低下頭，幽幽的說了句，“就是因爲這樣，你才煩啊！”
說罷，她突然擡頭，面對衛然已經有些尷尬的表情，笑道：“呵呵，瞧我，都把湯給忘了，我這就盛出來！”
邊說着，她便解下圍裙，一會兒，就端着湯出來。
“其實，今天是我去醫院看我姐姐，正巧，子戚哥也去了，便邀我回來吃飯的。我想，近來總打擾你們，怪不好意思的，正好也學了點兒手藝，就來試試，你們若不喜歡，就算了。”
葉念如一臉落寞，笑的委屈又尷尬。
“飯菜……我也做出來了，就不打攪了，我告辭了！”葉念如雙手在褲子上隨意的拍了拍，作勢就要去客廳，拿起包往外走。
正這時，衛子戚下樓來，瞥了眼客廳裡詭異的氣氛。
林秋葉慢悠悠的站起來，笑着走向葉念如，熱絡的抓住她的手。
“這孩子，說什麼呢！你怎麼會這麼想，也不知道你這腦袋裡，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你要是這麼脆弱，得生多少氣啊！成日裡誤會別人的意思，整的自己心裡那麼難受，這還不滿世界的人，都成了敵人啊！”
“你是不清楚我們家的狀況，平日裡，我們就是這麼互相開玩笑的，這也沒想到你不習慣這種方式，竟然認真的記到心裡去了，還真的難受起來了！這樣，我這個做伯母的，在這兒跟你說對不起了！以後，也不這樣隨便跟你開玩笑了！”
葉念如心立刻提了起來，這林秋葉，也不知道是安慰她呢，還是拐着彎兒的罵她氣量狹小，連玩笑話都開不起呢！
尤其是，衛子戚也在，葉念如立刻就慌了。
她漲紅着臉，衣服泫然欲泣的樣子，“伯母，您別這麼說！都是我不好，也分不清個真心話，還是玩笑話，把你們氣氛都給破壞了！”衛然也走過來，對葉念如說：“抱歉啊，也是我說話不知道輕重，惹你難受了！”
葉念如正要說，被林秋葉打斷了，“呵呵！來來，吃飯吧！這事兒啊，就這麼過去了！都別放在心上！”
“嗯，我去叫叔叔！”衛然說道，便去書房把衛明毫叫出來。
餐桌上，葉念如又熱情了起來，讓他們嘗這嘗那的。
就連衛明毫，都不好意思拂了葉念如的面子，笑着誇讚：“念如好手藝啊！”
“伯父喜歡，就多吃點兒！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常來做的！”葉念如順着杆子就往上爬。
衛明毫也只能“呵呵”的笑着，也不說好是不好。
“對了，衛然，你打算報哪所大學？很多學校對‘稷下學府’都有優待，還能加分，畢竟將來出來都是社會知名的人物，對打響學校的知名度也有幫助，所以學校可以由着咱們挑，只要成績不太差，都不是問題。”葉念如問。
衛然一直扒着米飯吃，只有這米飯是小蓮煮的。
葉念如做的飯菜，再好吃她也吃不下去。
嚼了幾口米飯，衛然淡淡的說：“a大。”
“真巧，我也是。咱們又可以做同學了，你想好報什麼專業了嗎？”葉念如又問，看着特別激動。
“這個還沒想過。”衛然說道，如果一所學校逃不了，至少她可不想跟葉念如念同一專業，天天照面。
所以，衛然就多問了句，“你呢？”
“呵呵，我也沒想好。”葉念如笑着說。“對了，衛然，我記得，你生日快要到了吧！”
出了齊承積那麼大的事兒，估計沒人會不記得衛然的生日。
“嗯。”衛然藉着嚼着米飯，沒有再跟她多說。
“今年你打算怎麼過？”葉念如問，她中間故意停頓了下，見衛然果然沒有回答她的意思。
葉念如不放棄的繼續說：“我知道，去年的事情在你心裡留下的記憶太深刻，肯定在你心裡留下陰影了。不過衛然，你以後還有那麼多個生日呢！這一輩子，難道都不打算好好過了嗎？”
衛然停下動作，擡頭直直的看着葉念如。
她真覺得葉念如管的有些寬了，而且，表現的一副爲她着想的樣子。
她們的關係遠達不到如此親密，不只是她不喜歡葉念如，對葉念如存在着戒心。
她相信，就是葉念如對她，也不如表面那麼友好，恐怕比起她討厭葉念如，葉念如更加討厭她。
她不知道爲什麼，不過世界上就是有人一見對方就不喜歡，知道兩人是天生的敵人。
“也許我們對於好好過生日的定義有些不同。”衛然緩緩地說，“我對生日的要求一向不高，最喜歡的反而是自家人在一起，過一個溫馨的小小生日。承積的事情對我是有影響，不過我的選擇，承積卻不是全部的原因。”
“我也沒有要你大辦。”葉念如隱隱透着不悅，脣部的線條漸漸緊繃，不過聲音依舊維持着溫柔，與衛然商量並開導她的語氣。
“只是不希望那件事一直影響你一輩子。”葉念如說着，眼珠迅速地滑過眼角，瞥了眼沒有任何反應的衛子戚，又滑回到看着衛然的方向。
衛然禁不住的抖了抖眉峰，葉念如這小動作，好像是經過了衛子戚的授意。
可若不是她太過了解衛子戚，知道他壓根兒不會爲這種事兒費心思，即使真的在意也會以他自己的方式來解決，絕不會藉由葉念如出面，她還真就會被葉念如騙過了。
葉念如接着說：“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過小小的生日——”
“我是真的喜歡！”衛然有點兒惱怒，不惜打斷葉念如的話。
“好好好！”葉念如像是容忍任性的小孩兒一樣，好聲好氣的說，“就當你是真的喜歡，可到底，齊承積的事情也一直紮根兒在你心裡。你每年都自己一個人，窩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真的好嗎？”
“你是不是決定不再跟朋友玩樂慶祝，不再跟朋友開心大笑，是不是覺得自己開心了，就是對不起齊承積。”葉念如說道。
衛然的眉頭擰的越來越緊，她討厭葉念如這樣一副好像很瞭解她，就這樣輕易地給她定了性的樣子。
她怎麼想的，葉念如並不知道，也沒有權利做出這麼一副開導她的樣子，隨意的曲解她的話！
葉念如無視衛然的不悅，自顧自的往下說：“衛然，你不能一直這樣，你總要走出來的。”
葉念如頓了頓，露出了容忍衛然的“任性”的和善笑容，輕聲細語的說：“衛然，不如，你從現在就試着走出來，不是要你立刻就把齊承積甩在腦後，而是一次一小步，走出他的陰影。”
“這次的生日，你可以試着邀請一些朋友，怎麼樣？”葉念如微笑，“我呢？最近也一直在想，給你送什麼禮物。”
衛然冷冷的看着她，緊蹙的眉頭卻鬆開了。
原來，這纔是葉念如的真正目的。
她真的很想打入衛家內部，不是嗎？
葉念如還在自顧的說着，深覺自己這次表現的實在是太好了，衛明毫和林秋葉，若對她還是沒有好印象，那當真是他們瞎了眼。
衛然突然放下筷子，放的並不重，可是“啪”的一聲，加上她突然起身的動作，還是讓葉念如錯愕的停住了話。
看到葉念如坐在餐桌旁，被衛然這突然地動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尷尬的擡頭看着她。
衛然不喜也不怒，平靜的說：“葉小姐，咱倆不熟，沒到那份兒上，你也不用費心給我挑禮物，你若是想來衛家，誰也攔不住你。不過生日，我真的很想自己一家人過，不要一個外人，不、要、一、個！”
“就連南希我都沒邀請，你覺得我會邀請你嗎？”衛然冷聲說，“還有，我並不打算在你面前，剖析我的內心。也不打算容忍你當着我的面兒，曲解我的心理。”
“我怎麼想的，你從來不知道，就不必以一副心理專家的口氣來開解我了。”衛然說道，而後，語氣變得抱歉，“叔叔，阿姨，抱歉，我吃不下了，想回屋休息。”
林秋葉理解的拍拍她的胳膊，“去吧！”
衛然轉身離開後，葉念如也不知道是被衛然羞辱的紅了臉，還是氣的漲紅了臉。
她也放下了筷子，紅着眼，眼眶裡水汽越來越多，眼看眼淚就要流出來了。
“伯母，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衛然她……”葉念如擡頭，眼淚汪汪的看向林秋葉，“我也是一片好意，是不是哪兒說的不對，讓衛然生氣了？”
林秋葉只能說：“你別多想，小然那孩子也是個有主見的，所以不太愛讓人分析她要怎麼做，她也沒有別的意思，到底還是齊承積三個字，讓她心裡不舒服了。”
“哎！”葉念如嘆了口氣，“瞧我，好好一頓飯，就讓我給敗了興致了！”
一直沒吭聲的衛子戚，這時候終於慢悠悠的開口了，“真要敗興致，也是衛然敗的，跟你沒關係。”
林秋葉瞪了衛子戚一眼，又轉過臉來安慰，“念如啊，你別多想啊！小然也不是針對你，實在是自己心裡鬱悶。就是我們，也很少當着她的面，提齊承積三個字的。”
衛然站在窗邊，看着衛子戚和葉念如出了門，葉念如上了衛子戚的車，由他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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