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把筷子伸向了那盤糖醋排骨,說實話,這道菜林宇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因爲奶奶得了糖尿病,家裡的一切菜品都切忌放糖,所以就算林宇暑假回家的時候,母親也沒有再做過這道菜。
沒想到,現在卻在一個陌生人家裡品嚐到了,老人做的糖醋排骨表面包裹着淺紅色的糖汁,每一塊看上去都是那麼的晶瑩剔透,一些蔥花在起鍋前被均勻地撒在了排骨上。排骨本身的金黃、糖汁的淺紅、還有蔥花的鮮綠,三種顏色在同一個菜裡面相得益彰,林宇還沒有嘗就知道味道一定不差。
排骨整塊都被放進了林宇的嘴裡,他慢慢咀嚼了幾下,甜的程度剛剛好,既入味又不會太膩,骨肉經過了短時間的油煎,肉質仍然還是鬆軟的,在牙齒咬動的過程中,一陣又一陣濃郁的香味開始散發出來,肉汁開始和糖汁混合在了一起...
林宇由衷地發出了一聲感嘆,老人做的糖醋排骨可謂一絕,他甚至還在裡面品嚐到了一些和奶奶相似的味道。
“真的有這麼好吃嗎?”老人聽到林宇的讚歎,臉上出現了滿足的笑容,“喜歡吃就多吃一點,不要剩菜。”
林宇是不會客氣的,他知道老人其實也吃不了這麼多,今天中午的菜品這麼豐盛,多半都是爲了做給自己吃,所以林宇也就大快朵頤起來。
除了糖醋排骨,那道紅燒魚也是非常不錯的,雖然買回來的是最普通的鯽魚,但經過老人的烹調,肉質外焦裡嫩,似乎不需要咀嚼就自然而然地在嘴裡融化了,林宇面前的那一大碗米飯很快就被他吃完,他又自己去廚房添了第二碗。
林宇注意到老人是先照顧小花纔開始自己吃飯,她給小花那隻專屬的飯碗裡面盛了半碗飯,又小心地倒入了一些紅燒魚的湯汁,再把魚肉和排骨混合在裡面,如此美味可口的一頓大餐,讓小花把自己的頭埋進去之後就沒有再擡起來過。
老人的牙口不是太好,所以糖醋排骨她只是嚐了一塊而已,紅燒魚也沒怎麼吃,林宇見她往自己碗裡夾的最多的就是蔬菜。
一開始,林宇還以爲是老人想讓自己多吃一點,便開口說了一句,“奶奶,葷菜你也多吃一點,我一個人是吃不完的。”
老人無聲地笑了笑,“我這個年紀已經不能吃那麼多葷了,平常也基本上都是買蔬菜而已,偶爾買一些肉和魚都是給小花吃的,我剛纔還擔心這麼久沒做葷菜,手藝生疏了。”
看得出來,老人說的都是實情,林宇想起自己的奶奶現在也不敢吃太多葷了,醫生告訴她多吃蔬菜和水果纔對身體好。她們這個年紀的人身體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所以吃的方面也必須要忌口。
這一頓飯林宇吃的很飽,糖醋排骨基本上都被他吃完了,紅燒魚還剩下了大半邊,林宇是實在吃不下。老人看到林宇已經盡力,眯着眼睛說了一句,“孩子,吃不完就放着吧,等下撐壞肚子就不好了。”
飯後林宇讓老人在房間裡面休息,自己則是承擔起了洗碗的工作,他發現老人家裡是沒有冰箱的,不過剩下的菜放到晚上也應該不會壞。
老人回家後就沒有再提起她兒子的事情,一切似乎就這樣塵埃落定了,她的生活又按照以前的軌跡旋轉,看樣子,老人真的要等到兒子過年回來的那一天。
林宇一邊在洗碗的時候,心裡一邊在想着該如何繼續自己的任務,不過直到把碗全部洗乾淨,林宇也仍然沒有想出頭緒。當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至少老人是很歡迎他來家裡做客的,老人在吃飯的時候就告訴他,只要學校允許,他在這裡待多久都行,老人正好覺得自己一個人悶得慌。
下午三點多,老人睡醒了午覺,她從房間走出來看到林宇正坐在廳堂裡,背靠實木沙發耳朵裡戴着一副黑色的耳機,低頭看着前方的手機屏幕。老人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她很高興自己一覺醒來還能看到一個大活人坐在自己家裡,老人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這種感覺了,通常這個家除了自己,唯一的活物就是小花了。
“孩子,我們出去走走嗎?”老人走到林宇的身邊問了一句,按照她的作息,午休之後都是要到外面散散步,活動一下筋骨的。
林宇剛纔正在一邊聽着歌一邊刷着頭條,耳機裡放着的是一首聽起來歡快但卻飽含着溫暖親情的歌曲《聽媽媽的話》,歌詞是這樣唱的,“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想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她;美麗的白髮,幸福中發芽;天使的魔法,溫暖中慈祥...”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面的林宇擡起頭,突然就看到了老人慈祥的面孔,她臉上溫暖的笑意就和歌詞裡面描述的母親一模一樣。林宇的表情瞬間一滯,他感覺老人一定是一個很好的母親,可是她兒子卻不太聽媽媽的話,至少在自己看來,兩母子之間的關係有些過於疏遠了。
林宇點了點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和老人一起走出木屋,來到了永遠都是那麼深幽和安靜的巷子裡。
老人所謂的散步,只是從她家走到巷子外圍的那條小溪邊,總共也就一、兩百米的距離。不過老人走得很慢,她會時常停下來看一看鄰居花盆中新長出的鮮花,以及牆角那一棵快要爬上屋頂的爬山虎。
最終他們在溪邊的一棵大榕樹下坐了下來,外面陽光燦爛,世間萬物都在反射着溫暖的金色光輝,腳下的溪流不斷髮出嘩嘩的水聲,一顆凸起來的石子就能讓它翻出白色的浪花。小花不知什麼時候也跟出來了,它沿着溪流旁的石階慢慢的走着,胖乎乎的腦袋不斷探向流水的一側,似乎在貪戀水裡偶然出現的魚兒。
老人靜靜地看着周圍的這一切,她坐在榕樹下的竹藤椅上,神態安詳,微風將她的一縷銀髮吹得漂浮起來,但過後又緩緩地沉了下去,時光似乎也緩慢了下來,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