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多日後，瀞靈派內外才總算重歸平靜了。而亦清掌門心裡一直在反覆思量，主要還是不忍斯人那樣的好苗子白白荒廢。
而如今的瀞靈派掌門一輩人物共有七位，除了掌門亦清，司規亦正，司課亦寧，亦歡之外還有精研醫藥的亦生，負責門派弟子星象、雜學之類的亦學，以及唯一的女性長老亦云，平素很少在人前現身，只是帶着僅有的三個弟子潛心修煉。
如今亦清掌門召集另外五位長老，就是想商量一下關於斯人的情況。而除了亦云長老外，其他斯人都是見過的。
就事論事，若單論實力別說瀞靈派，就全江湖也沒幾個能比得上亦歡。任誰也不敢說他給某人當師父算是誤人子弟！但前提是，他能夠真正用心去教才行。
可其實不僅亦清掌門等幾位，就算先前諸葛海潮、荊萬波等老一輩中也不乏深感亦歡着實耽誤了個好孩子！
起碼斯人的聰明、天賦幾乎都可以說是肉眼可見的，如果能有個好環境，加上個能夠專心教導他的好師父，怎麼想他的程度都一定會比現在要強。
不過想歸想，事情到底能如何還是得看亦歡的考慮，否則任誰也不可能去改變他。
六位長老一同走向後山祠堂，這自從十多年前亦歡霸佔此地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涉足過此地了。而原本這祠堂是本派過去歷代師長閉關精修之所，這些年裡只是從按時送錢來的弟子口中聽說情況。
不過只是走到門外，六位就不禁暗暗皺眉。瀞靈派的確一向崇儉，但絕對不至於連祖師祠堂破敗至此都不肯稍加修繕。等到再一進屋，幾人更是不由得目瞪口呆！
其實原本這裡也沒什麼特別佈置，但起碼生活起居一應俱全。而且祖師畫像，牌位，尤其原本的香爐也算珍品，可現如今往日熟悉的東西已經全然不見了。
站在門口一眼看進去，除了滿屋子爛草，就是一堆七倒八歪的酒缸、酒罈子。
六人眼見此情此景，心裡同時冒出的一個念頭就是：真苦了那孩子了……
亦歡此刻正在牆角一個草甸子上摟着酒罈子呼呼大睡，亦正爲人素來最是端重，打小師兄弟之間就屬他和亦歡關係最差。不過也只是互相看不慣，還不至於惡劣！
此時亦正走到近前，一腳踹過去。按說亦歡何等能耐？即便酩酊大醉，憑其畢生修爲也不可能被人輕易打到。不過好在亦正心裡有數，也沒打算真踢中，否則只會讓自己丟臉而已！
不過亦歡還是花了好一會才惺忪着雙眼坐起來，迷迷糊糊看着幾人……
“嗯？你們怎麼來啦……？別客氣，隨便坐……”
六人四下看看，亦云冷聲道：“還是師兄別客氣了，您這也沒什麼地方能坐。”
“嘿嘿！師妹多年未見，還是如此伶俐，挺好！”
輕咳聲，亦清緩緩道：“師弟，咱們老兄老弟就甭耍貧嘴了。我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斯人那孩子。”
亦歡微微一愣反問：“怎麼啦？我徒弟不至於闖什麼禍了吧？”
亦正冷笑反譏：“那孩子可不像你！自然不會隨便闖禍！”
幾人同門一輩子了，其實亦歡打小多少有點怵這位三師兄。雖然自己實力更強，但總是幼年時心裡陰影沒那麼容易抹滅吧！
沉了沉，亦清道：“師弟！我們今天來是爲了本派……，直說吧！斯人那孩子天賦奇高，很容易一眼看出來，我想師弟你必定比我們更清楚！本來憑你的能力，若是能好生教導，那孩子必定前途無量。可你自己成日這般渾渾噩噩，導致那孩子也無端荒廢時日，難道你心裡就從未感到可惜嗎？”
亦歡聽得淡淡一曬道：“你們是來教我怎麼當師父的啊……？荒廢時日？這話說的，師兄啊！你那徒弟可是你打小精心培養的吧？不過若是讓他和那喬老二交手，你自信他一定能贏嗎？”
亦清並未生氣，而是點頭道：“正因如此，才證明斯人的天賦的確世間罕有，更該用心教導培養纔對！所以明知不太合適，但愚兄也只能來這趟，畢竟本派中能有如此才俊，屬實不該就此白白耽誤啊！”
依次看過幾人，亦歡忽然仰天大笑：“這麼多年了，你們居然一點沒變，還是如此迂腐古板！難道真的連因材施教的道理都不懂？如此，就真天降奇才到你們手裡也只能越教越傻！”
亦正聽了氣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滿嘴歪理邪說。不讓吃飽飯，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還成天讓孩子辛苦幹活給你換酒喝，你就是這麼因材施教的？”
“那……嘿！我喝酒歸喝酒，可沒耽誤因材施教，畢竟他是我徒弟，理應孝敬纔對！再說了，少吃點會死嗎？衣服就算舊點，可沒露着哪吧？”
雖然對他這種無賴態度幾人也不願跟他計較，也算是早就習慣了。可此時此刻，亦清雖然素以涵養著稱，但心裡也頗有點不快了！
其實回想過去，身爲同門大師兄他除了自覺應該維護師弟、師妹並沒有太多想過什麼。但自從接任掌門，日益感到擔負一派責任的壓力。
就門派來講，能者當之。假如亦歡師弟願意承擔大任，自己絲毫不介意將掌門之位拱手相讓。或者哪怕他肯稍微對門派上心些，平日裡勤奮些，當師兄，當掌門心裡都會感覺好受點。
不可否認，即便此刻的亦歡，放眼天下也鮮有人比了。可也正因此，每每看到這個師弟，亦清都忍不住感到恨鐵不成鋼！
其實這種心情不難體會，就好像父母對孩子，即便孩子已經非常用心刻苦了，父女也會忍不住想如果孩子能再用功點可以更好！何況亦歡這樣壓根就沒半點用心的樣子，成天只會喝酒荒廢，實在難怪亦清掌門師兄心裡難受！
正說着，斯人懷中抱着只看不出是貓？還是狐？的小獸走進來，而身上的衣服已經換回了最初的那件，鞋子也只不過是用草繩多栓了幾道。
不用問，給他的新衣服和鞋子，肯定是又被他師父給喝了……
而小白對陌生人似乎總會顯示出一些敵意，斯人知道有外人在，便只能摟住它對長輩行禮。
亦云是頭一次和斯人見面，並且她平生也只收過三個女弟子。不過她雖然是女子，但自小卻是同門裡和亦歡打架最多的。如今看到斯人她心裡也忍不住感到苦嘆，若斯人是女兒家，今天就是跟亦歡拼命也要搶走當徒弟不可……
亦歡淡淡一笑道：“行啦！咱誰也甭說誰，他人不在這嗎？斯人，這麼着，掌門師兄覺得你在我這會被耽誤了前途！我……嗯！爲師向來不喜歡強迫別人，你自己選擇若是不願再做爲師的弟子，去留任你自便……”
斯人顯然對面前的情形還有些不太好理解！
而亦清心裡轉念，他對斯人的脾性先前也多少有些理解，當即解釋道：“斯人！你不用怕！聽我說，你其實是個非常聰明，非常有天賦的孩子。如果能用心努力修煉，未來必定前途無量。當然，你師父自己的實力的確很強，但你跟着他只是做些雜活恐怕很難學到真本事。師伯想你回到本門中，真正開始學習，你怎麼想的大可說出來！”
斯人眨了眨一雙清澈純淨的眼睛，輕輕點頭道：“掌門師伯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是一番好意。可師父將我帶回來養育十年，若我此時離他而去，豈非成了忘恩負義之徒？”
諸人聽得一愣！其實同門幾位雖然也知道當年亦歡獨闖天涯派，並且帶回了一個孩子。不過他們原本以爲的，多半是亦歡喝多了撒酒瘋犯渾！不過眼前這個孩子能如此重情重義，雖然意外，但到時讓人對他品性更加喜愛了！
亦歡滿臉嘚瑟的蔑視着幾人，此情此景着實讓人感覺有點哭笑不得。忍不住去想：這孩子不過是被你困着久了，若是讓他在外面待上些日子，至少看看本派其他同門的生活，之後這孩子心裡不恨你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亦清也是忠厚人，即憐惜斯人天分，也不忍傷他善良本性。
“要不這樣吧！師弟，愚兄今後讓城裡的酒鋪按時送酒來此。總不至於少了你喝的，斯人，就讓他跟愚兄回去好好修行課業。若是你想起來有什麼要教他的，隨時叫他回來便是，這樣可好？”
亦歡沉吟片刻，覥臉笑道：“師兄這麼說，小弟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您這麼有誠意，小弟就卻之不恭了！那……斯人，你之後就聽師伯的吩咐，讓你幹啥就幹啥，隔五天回來一趟就行啊！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