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斯人用一根枯枝挑着個烏黑銅鐘走出峽谷,此刻封印已除,都已經感覺到了。不過看到他這情形,幾人還是有些詫異!
有些事說不計較,通常只是因爲心裡厭惡所以不願去糾纏,可事實上又哪就那麼簡單不當回事?
對斯人來說他心裡從沒特別介意過所謂:正、邪!有人因爲他總是自傷遭遇,認爲他心胸狹隘,格局太小。然而能隨遇而安,無慾無求的人,從來不在乎什麼格局!
如果所謂“大義”就是不斷用無辜羔羊去飼餵蛇蠍,只爲求個苟全,那這種大義不要也罷!
此時三個和尚的精神都集中在那銅鐘上,佛光沉吟問:“這便是醒世鍾?”
斯人淡然道:“此物乃是千足蜈蚣體內取出,想必不錯。但終究被大妖浸染幾百年,大……掌教好自爲之……”
聽他顯然原本是想說“大師”,忽然改口叫自己“掌教”,佛光不由得心裡一驚。怕倒是也談不上,大不了從此不來往了唄!可佛光雖然是高僧,但好歹也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兩個稱呼之間的區別還是能聽出來的。
大師起碼還有一分敬意在其中,表示他還願意親近一點的感覺。但掌教就說明了這整個萬法聖教在他眼裡,已經和廣成正教無異了。
實際上也沒什麼大不了,可就佛光自己心裡,可實在不願承認和道宣是一種人!
但事有事在,其實自己用交易去換對方救人之心,確實也沒資格自認高尚了!
“公子……”
“掌教無需多言,救人如救火,敢情速取蓮芯!”
佛光可以感覺到醒世鐘上極其強大的妖力殘留,自己也不敢輕易觸碰,只好先讓徒弟去找東西保存起來。
淨蓮所在也不算遠,是掌教禪堂門口一座五尺高,丈許直徑的水池,下方十字形尺許寬貫穿山中甘泉的清流。而此時青玉般蓮葉,正中拱衛着個足有車輪子大小的雪白蓮苞。
斯人站在池邊就能感覺到蓮苞中綿密柔和,源源不絕的靈力運行,不過蓮苞中唯一的芯孔的確還不成熟。一年,自己肯定等不了。
當下,斯人動念,四劍齊出圍繞着水池盤旋加速靈力運行。斯人控制着靈力滲入蓮苞中,這情景連佛光都看的一陣陣發愣!
老和尚這歲數,所謂“天才”這輩子可以說都司空見慣了。但說酸葡萄也罷,但並非全無道理。單純的頭腦靈活,是可以憑藉經驗累積彌補的。體魄也能不停努力鍛鍊增強。
可對於修士,如果天生具有充沛的靈力,這並不會被人真心認可是“天才”。因爲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不是後天可以彌補的,所以就是赤裸裸的不公平而已!
天下事終究有個難易之分,和強大的妖魔拼命,時刻生死一線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自然是困難的。但像斯人這種能用自身靈力去催發神種仙草的,壓根不是難易的事了。
眼看着蓮苞上開始隱隱泛光,居然真的開始一片片花瓣綻放,師徒三人看的瞠目結舌!
終於,淨蓮完全綻放,正中杯口大小的孔中一縷金光竄出。足有一個時辰光景,金光中漸漸成形一顆燦然蓮芯。
這情景看的佛光心裡五味雜陳,眼睜睜看着蓮芯飄到斯人面前,被其伸手一抄,同時靈劍迴歸,而他拔腿就走。
佛光渾身一震,趕緊道:“公子!滇池異變,本教弟子即日啓程,屆時全憑公子指示……”
根本理都沒理他們,斯人已經拉着白玲瓏跨上白澤騰空而去了。
不過白澤其實也沒飛出多遠,便領會主人意思落下在一條山間小溪邊上。
白玲瓏在他身後已經感到有些不太對勁了,好像他整個人軟綿綿的,如果不是自己在後面撐着,他恐怕根本坐不住早就掉下去了。
此時,白玲瓏輕輕把他扶下來。斯人徑自坐在地上默默運功調息。白玲瓏看到他此時臉色着實慘白的有點嚇人,偏偏頭頂的彼岸花印記異常鮮豔,宛若滴血一般。
輕觸下他手背,其實只是一根手指,才碰到白玲瓏就頓感半邊身子差點被凍透。
此時才明白,催發淨蓮斯人居然消耗了幾乎全部靈力。只是他不願在萬法聖教的人面前表露出來,纔會強撐着出來這許久,但更加有損本身。
如今白玲瓏很清楚,現在的斯人一旦受傷或者有損耗,世間沒人能幫上他分毫,只能由他自己去恢復。
眼看天色已暗,白玲瓏讓白澤好好照看主人。自己去撿柴生火,又在密林中捕捉只獐子回來,收拾乾淨烤制。
這個晚上無星無月,更是顯得到處陰暗,沉重!
白玲瓏心裡感到很壓抑,輕撫着白澤幽幽嘆氣:“哎!你這主人真是倔得可以,半點不讓人省心。可到最後,爲難的還不是他自己?何苦呢……”
白澤也不知聽沒聽懂,張大口打個哈欠。或是因爲和主人靈覺相關,斯人損傷嚴重,白澤也越來越顯得沒精打采。
而從落地,將近過了三個時辰,已經是半夜了。斯人緩緩睜開眼,但臉色也沒看出有多好,反而火光一照更慘了點。
白玲瓏見他醒了,纔想起給他吃東西,但發現自己架在火上烤的獐子已經烤焦大半,只好把糊掉的地方削去。
斯人此時需要恢復體力,雖然味道實在談不上好,但勉強果腹了。其實他這次也是有些失策,因爲他沒想到那淨蓮果真不是凡俗之物。否則若知道會消耗這麼大,原本應該在走出山谷後先花點時間恢復一下的。
半晌,白玲瓏關切問:“你好些了嗎?”
斯人輕輕搖頭:“想要恢復,恐怕沒幾天時間是不行的,但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不用擔心!”
白玲瓏聽了稍稍安慰,但說不擔心哪那麼簡單?而看着他不知不覺有點出神,斯人被她這麼一看多少有點不自在,遲疑問:“白姑娘……!我……我實在不太懂!你其實並不需要如此爲我,因爲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怎樣報答你?”
白玲瓏輕輕一笑,搖頭道:“我說過要你報答嗎?對我來說,能不拖累你就夠了。”
“白姑娘這話嚴重了!其實一直以來,你對我幫助確實很多。只是……”
“只是你終究還是不懂我爲什麼要如此爲你?”
“是!”
“因爲你是我愛的人啊。”
“愛……?”
看着他一臉茫然,白玲瓏心裡忍不住苦澀,幽幽嘆道:“愛不是能用話說清楚的,也不是你多聰明就能一點點條分縷析去理解的。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除了愛沒有任何理由。這樣的感覺,就是愛了!”
斯人沉吟着問:“你願意爲我做任何事?不過你對我的幫助,應該也會對比如令尊,族人,親友等等人做吧?”
“那不一樣!我爹,族人等等,我的確也可以爲他們做很多,但那原因很明白,因爲他們是我的親人,族人更是我與生俱來的責任,我逃不掉,也不會拋棄!可對你,就僅僅只是單純性甘情願,沒有任何理由!就像你的天賦一樣,愛也是根本半點不講道理,自然發生的。也許……,可能你以後也會遇到個讓你不因爲任何原因,甚至不需要去思考,但就會義無反顧,自然而然付出一切的人,那時候你就會懂了……”
斯人還是一頭霧水,似懂非懂。白玲瓏看着他的表情,淡淡苦笑,而心裡卻無比淒涼!
聰明絕頂,天賦絕倫,卻偏偏對男女情愛沒有感覺,這種人天下怕也沒有第二個了!但卻偏偏被自己遇到,而且還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