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道理在上,規矩陷身

解天光都來了,自然不會再讓三人繼續住在客棧裡。而對白玲瓏,仍舊稱說是亦云的弟子。她不主動與人交談,便也沒人會特別在意!

而斯人始終顯得有些冷漠,畢竟他不是擅長虛僞的人,事情本也是解家兄弟惹出來的,加上他心裡覺得“人以羣分”,此時他心裡對這整個江城基本上就沒有好感!

而更關鍵的,他仍舊想不通爲什麼那些人對自己和對葉黛紋會有那麼大的不同?

解家哥倆聽父親吩咐給斯人三人賠禮道歉,說真的心裡確實有些不服氣。但自己老子還是其次,那動不動瞪眼揍人的葉小姑可惹不起!

解天光除了二子,還有個女兒,名叫解櫻!而葉黛紋對她,其實就像是姬素清對喬婉晴的那種感情非常相似!

通常的攀談言語,自然還是徐徐代勞。索性有葉家兄妹在,斯人的性情其實很容易看明白,便也不至於產生什麼嫌隙!

其實就像葉、解兩人這樣的一家之主,和普通的江湖門派掌門又有所不同。他們勢必多了幾分商人的睿智,以及謙和溫順,畢竟和氣生財!

江湖名門的得寵弟子多半不免驕傲,任性,這壓根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何況斯人又不是真的傲慢,只是不諳世事,遇到了心裡不痛快的事一時過不去而已!

此時兩人心裡有種類似徐徐的心情,就是面對斯人,即便明知不可能,卻不由得希望若是他能永遠保持這份單純該有多好……!

本來解家要給葉家兄妹接風,是必定會請些地方名流,生意同伴的,但如今有斯人他們,這便也就令挑日子了。

飯後,斯人私下裡跟徐徐說想離開江城。徐徐知道他的心思,可只能好言勸慰,再把葉黛紋找來。雖然她的脾氣有些潑辣,言行也比較開朗,可斯人一直覺得和她相處倒是挺舒服的。

相比之下,如浮生、荊詠仁等人身上,雖然實際不同,可在斯人看來就是那種自己很難喜歡上的“世故”氣。

徐徐也好,葉黛紋也罷,他們雖然沒有葉、解二人那種更加老道的心思,但也明白人終究會長大。

斯人目前有太多不容易適應,感覺不好接受的事,但其實曾幾何時自己豈非也有過這種時候?只是他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比自己長點,但終究會有那一天。對他來說,明白必然比一直不明白要好,這是無可置疑的!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堅持自己認爲正確,而且也的確不會有人當面指出錯誤的那些事的人,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但前提是他們確實真正懂得自己要爲之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行!

同時還有一點,就是永遠不要奢望還有別人能和自己一樣。因爲孤獨,在他們將要付出的代價中,根本不值一提!

現實往往就是讓人難受的,可如果想簡單點,人家也只是爲了活着。認清這一點,其實還有什麼是真過不去的……

晚上,斯人心裡始終感覺很煩,他的心思還不夠複雜,也承擔不了太複雜的事態,所以在別人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點點現實就讓他陷入其中。

坐在院子裡和小白大眼瞪小眼,彼此估計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怎麼?睡不着啊?還在爲白天的事心煩嗎?”

回頭見來人是葉同光,斯人站起來頷首招呼:“葉當家好!”

笑了笑,葉同光徑自坐到他對面的石凳上:“我和你師父雖然多年未見,但以前關係也十分不錯。叫我一聲叔叔,於你並不吃虧!”

斯人點了點頭:“葉叔叔好!”

微笑點頭,葉同光深深凝視了他半晌,沉吟問:“斯人是你師父給你取的名字?”

斯人點頭,葉同光眼中疑惑一閃而逝:“那你可還有別的名字?是否知道自己姓什麼?”

斯人不明白他問的意思,緩緩道:“小時候在育嬰堂,我年紀排在十一,那時候大家就都這麼叫我。後來到了天涯派,喬小姐叫我小澈。此外便沒了。”

“那你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其他家人?”

斯人奇怪的搖頭問:“葉叔叔問這些,是否有什麼想說?還請直言就是。”

葉同光沉吟着緩緩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和你師父確乃舊識,不過後來長大成人了,我畢竟身負一家一姓。你師父又素來是待不住的性子,所以彼此的來往才漸漸少了。近來聽說了些關於你的事,怎麼說呢……?或許你現在還不太容易理解,也沒關係,畢竟人都是要慢慢長大。該明白的,你遲早自然會明白。”

斯人沉吟片刻問:“請問葉叔叔,這世間的人是否都像今日那般奇怪?”

葉同光微笑道:“我聽小妹說過,你除了功法典籍,也博覽多讀,通曉掌故。那在你心中所想,這世上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呢?”

想了想,斯人緩緩道:“其實,我也不太知道該怎麼說。就像今天那些人,我知道他們是欺善怕惡!當然我也不是說葉姐姐是惡人,可我實在理解不了爲什麼就轉眼間他們就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葉同光微笑點頭:“嗯!這麼說吧!其實就像你說的,你知道他們是欺善怕惡,所以你也就明白了人並不是從今天你看到才變成如此的。所以其實事實上你並不是不知道,也未必就真的理解不了。只是因爲你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自己不願意接受。”

斯人聽得似懂非懂,葉同光沉吟片刻又道:“其實你師父和你一樣,且不論平日的生活情態,這些表面可見的不必多言。就實際來看,他過了十年離羣索居的生活,你是因爲本身就不曾經過世事,但他除了照顧你之外,其實以前他就是個和普遍世態格格不入的人。別人都說他離經叛道,行事悖逆,但其實也未嘗不是因爲本身心裡無法接受現實!”

“那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其實這世上絕大多數事並不能單純用好,或不好來判斷。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簡單說你是否喜歡現在這個世界?是否願意和所有人一樣生活在人羣裡?如果不,你師父怎樣你是知道的。如果你願意,至少就需要明白,人類存在至今很多事情早就習慣了。即便那些人他們自己也不是不懂,甚至他們比你更知道自己是小人。但那恰恰就是他們自己習慣的生活方式,僅此而已!”

“可這是不是太奇怪了?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小人,難道真有人願意當小人?”

“這不是願不願意的事,只是這世上人和人必然會有一定的區別,包括出身,天分,逐漸長大還會因爲不同的經歷有所變化,這一切都會成爲他們生活狀況變化的因素。比如你白天隨隨便便一擡手就可以打到幾十人,單憑這一點你所擁有的選擇權,就比他們多太多了。而他們無法像你一樣,所以想要什麼必然就要付出一些你不需要付出的代價。這就是你們雖然同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但因爲處境不同必然會有的區別!”

“因爲這樣,就可以隨意欺負人?”

“就像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好壞區分,同樣如果所有事都可以講道理解決,那何來區別?更多人生活,必要的條件不是道理,而是規矩!但有些人爲了生活,或者爲了活的好一點,不想做的事也不得不做,因爲他們可以不講道理,卻沒有能力打破規矩!”

“若如此,不好的規矩也不能打破,難道我也要學得和他們一樣才行?”

葉同光微笑搖頭:“你不需要!因爲你天生就可以不用去理很多規矩,你是瀞靈派亦歡真人唯一的傳人,憑這一點江湖上就沒有幾個人敢對你稍有輕視。而即便只是置身人羣,你生來相貌俊美,也必然更容易得到別人的喜歡,寬容。這些不是對錯,好壞可以說明的,也不是你有什麼問題。但你因爲這些,生活,遇到事情就一定可以比別人更順利一些。但同時,你也必然會有自己無法避免的要面對的一些問題,而且至少對你自己來說可能更煩惱,就像那位喬小姐!如果你和白天那些小人一樣,喬小姐就不會如此糾纏你。但現在,你就無法理解能被天涯派大小姐如此鍾情是多羨煞旁人的幸運!”

好半天,斯人心裡反覆思量着,緩緩問:“我大概明白了,人活着會有很多不同的情況,所以就會出現更多不同的反應?可本來人和人都是一樣的,就因爲這些變得那麼大差別?”

“哎!人和人在想象中的確,甚至說道理就應該是一樣的!但現實中更多還是規矩,而非道理,更不會按照你的想象發展。這已經是人類存在千萬年以來深入骨髓的天性了,未必不能改變,但勢必難如登天!不過,其實還是那句話,這些事你基本上都不用考慮,因爲就像今天遇到的那些人,他們每天要面對的事,你也不需要面對,甚至可能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而當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無法避免的事情,爲了某些原因,你可能也會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的事。真到了那天,無論你如何抉擇,首先需要想清楚的,是自己到底要做個怎樣的人?而你最終的選擇,會產生的影響或許遠遠超過想象。所以無論決定是什麼,結果要付出的、承擔的是不是你可以?而且願意的?這些明確了,會更加重要,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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