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自信地要以一敵多,與此前儘量拖延時間的做法截然相反,這讓聖日王疑竇叢生,當鐵鷂選定玉清派長老作爲幫手之後,他沒有馬上同意比武,而是不停地向兩名得意樓駝子尋求暗示。
跟聖日王一樣感到迷惑不解的是木老頭,龍王的勝負可是關係到自己的生死,於是湊過去招了招手,當龍王低頭觀看時,他掀開一點衣領,露出裡面的貼身軟甲,詭秘地眨眨眼睛。
軟甲是木老頭的保命絕技之一,自從十幾年前遭到羣雄追殺,險些喪命之後,他就定下原則,不管自己武功有多高,也要穿着這件軟甲。
當紅蝠將他從玉清五老的營地中救出來時,他也沒忘帶走放在一邊的軟甲。
把這件寶貝讓給別人,對他可是破天荒的慷慨,“說好,只是借,離開禁區就還給我。”
“用不着。”顧慎爲的武功路數跟木老頭不同,以攻代守,多了一件軟甲,反而影響鬥志。
離得更近之後,木老頭終於瞧出一點問題,龍王看上去榮光滿面,可那層淡淡的紅暈並不穩定,彷彿夕陽照在緩緩波動的水面上,時明時滅。
龍王急於以一敵多,是因爲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寒冰掌法畢竟是一種兩敗俱傷式的打法,顧慎爲的忍耐能力再強,也終有盡頭,他對自己的走火入魔再瞭解不過,預感到很快就會迎來一次洶涌的爆發。
木老頭明白真相之後,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大聲說:“不行,不能讓龍王一個人打一羣狼,我要上場幫忙!”
“好。”鐵鷂並不在意,他已經看出木老頭此時武功低微。即使上場也幫不上忙。
玉清派長老道生卻看出有便宜可揀,馬上說:“玉清五老加上翼衛大人,一共是六個人,龍王也可以挑選五名幫手,大家公平決戰。”
明眼人都看出道生的心思,龍王部下如今只有一個初南屏算是高手。木老頭與十名衛兵皆不入流,即使上場也沒有太多助益,北庭這一邊卻能洗去勝之不武的嫌疑。
聖日王不這樣想,他對玉清派的信任早已低得不能再低,於是瞪了道生一眼,命令他閉嘴。
翼衛鐵鷂點點頭,“正是這樣,我這邊出幾個人,龍王也可以出幾個人。”
木老頭的目的不止於此。搶着回道:“龍王的幫手是我和小初,算兩個人,至於這十名衛兵,向來是同進退、共食宿,吃喝拉撒都在一起,連piáojì都找同一個姑娘,所以呢,他們算一個人。龍王四人鬥北庭六人,讓你們佔點便宜吧。”
十名衛兵冷眼看着木老頭。都對他的描述很是不滿。
鐵鷂自恃身份,覺得龍王一方全上場也沒關係,聖日王身邊的軍官卻不想讓己方吃虧,“十個人就是十個人,就算綁在一起也是十個人,龍王想打羣架。我們這邊也要派上同樣數量的武士。”
“咦,又是你,我知道你想替日逐王妃報仇,找我就是,可你現在是聖日王的部下。好像有點公報私仇的嫌疑。”
軍官是日逐王前王妃的弟弟,卻沒有託庇於姐夫翼下,而是投靠聖日王,深得信任,不把木老頭的挑撥離間當回事,當下哼了一聲,“我正有此意。”轉向聖日王,“王爺,如果木老頭上場,請允許我也上場。”
聖日王是非常希望看到羣毆場面的,但他連敗數陣,變得謹慎許多,直接向前後左右的北庭高手詢問,“打得嗎?”
衆高手點頭,他們都很清楚,上場人越多,對龍王越不利。
聖日王也點頭,對日逐王妃的弟弟說:“你不能上場,自然有人替你報仇。”然後清清嗓子,由自己宣佈決定,“好,咱們就比一場大的,龍王十三人,我這邊也派十三人,規則簡單,哪一方先殺死七個,就算獲勝。”
“哎,你們太過分啦,明知龍王衛兵武功一般,卻要十三對十三,明擺着欺負人嘛。”
一名衛兵再也不忍受不住,粗聲粗氣地說:“武功高低比過之後才知道,能與龍王並肩戰鬥,是大雪山劍客的榮耀。”
“你們不是大雪山劍客,是大雪山冰坨,算了,你們自己尋死,我管不着,待會比武個人顧個人,誰也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保護。”
另一名衛兵昂然說道:“我們能保護自己。”
木老頭假裝氣憤地搖搖頭,卻衝龍王擠擠眼睛,那意思是說:你想一次解決,我就幫你實現願望。真實的含義卻是:龍王得對部下一視同仁,要救一起救,可別把我木老頭落下。
“如此最好。”顧慎爲沒理木老頭,“請聖日王派人來吧。”
聖日王還在沉吟,道生馬上說:“我們五人跟龍王交過手,知道他的底細,願爲王爺一戰。”
聖日王猶豫了一會才勉強點頭,“萬一輸了,你們五個就一塊死在場上,別回來了。”
“是。”道生爽快地答應,然後期期艾艾地說:“王爺,這個……玉清派一位師弟被龍王部下綁架,強迫進入禁區,如今留在裡面……”
聖日王皺起眉頭打量道士,“你們到底行不行啊,一個被綁架,一個內力受損,怎麼像是平庸之輩?”
“龍王擅使陰謀詭計,若是光明正大地比武,他絕不是玉清派對手。”
“嗯,龍王一個打你們五個,當然不是對手。”聖日王諷刺之後,還是同意了,“好,讓你的師弟參加比武,親手殺死龍王的一名部下,就算證過清白。”
道生鞠躬致謝,“王爺英明神武,兼又宅心仁厚,我等……”
他還在刮肚搜腸地吹捧,師兄道念已經衝遠處的道論招手,示意他可以過來了。
道論望眼欲穿,早就等着四位同門的搭救,見師兄招手還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得到點頭確認之後,才激動萬分地離開核心人羣,繞過龍王,小心翼翼地向聖日王走來。
路程過半,發現騎兵真的沒有射出箭來,心裡一下子踏實了,人也昂首挺胸。
到了近前,道論先向聖日王語無倫次地謝恩,然後握住道唸的手,“師兄,你救了我一命。”
道念與道生互望一眼,心中都種下了怨隙。
道生埋怨師兄搶功,明明是他費盡心機救出道論,師兄坦然接受感謝,竟然不提自己。
道念則氣憤師弟貪功,早就發現去除寒氣的方法,竟然沒有提前告知,當着聖日王的面讓自己難堪。
玉清派的小小鬧劇,聖日王沒有注意,他在仔細挑選己方的武士。
中原各派的高手仍然熱情高漲,許多人都跟道生一個想法,希望借這個機會救出被困的同門。
聖日王一概拒絕,“五個道士已經夠了,不要中原人。”
這是一場關鍵的比賽,一旦輸了,他就再也沒有要挾龍王的底氣,彭仙人的神奇遺物和少年劍客將會從他眼皮底下溜走。
十三名武士很快選定,玉清五老、翼衛鐵鷂、得意樓兩名駝子,再加上另外五名北庭高手,聖日王相信,即使玉清派道士全是廢物,其他人也足以輕鬆擊敗龍王及其部下。
比武就要開始了,木老頭得給自己找個穩妥的靠山,好在接下來的混戰中活下來,龍王肯定是不行的,“小初。”他滿臉堆笑地仰望少年,“你眼光不錯啊,老頭平生所見,就屬那個小姑娘最美啦。”
初南屏沒有反應,早在八歲之前,他就聽膩了關於“美”的讚揚,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別人,他都不感興趣。
“唉,真是可惜。”木老頭希望能引起初南屏的注意,失敗之後也不爲意,自行說下去,“好好的小姑娘,怎麼就加入曉月堂了呢?就算沒瘋沒死,從此也是兇狠暴戾、六親不認,最後連自己都不認識,徹底成爲韓無仙手下的行屍走肉。”
初南屏低下頭,“你在胡說。”
“我在胡說?”木老頭驚訝地反問,“看看荷女,看看她身邊的曉月堂弟子,有一個正常的嗎?我可是在曉月堂待過好長時間,你知道他們怎麼訓練弟子嗎?先讓你喜歡上一件東西,比如一隻貓狗,然後逼着你把它肢解,慢慢就會過度到人,韓無仙就差點把我大卸八塊。所以,你小心吧。”
初南屏有些茫然,曉月堂的手段竟然跟無情劍法異曲同工,可他已經放棄了,絕不想鐵玲瓏重走舊路。
木老頭知道時機成熟了,聖日王指派的武士正在陸續進場,也由不得他多說,於是壓低聲音,“老頭有辦法讓小姑娘迷途知返,現在沒時間,待會你保護我,咱們過後詳談。”
初南屏尋思一會,點點頭。
顧慎爲已經準備好了,十名衛兵雙手緊握重劍,站在他的身後。
戰鬥一觸即發,卻被一陣馬蹄聲打斷,這回來的不是小隊騎兵,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留在聖日王身邊的中原高手,馬上認出來者正是自己投靠的北庭諸王。
日逐王的聲音最大,遠遠就傳了過來,“龍王在此比武,勇士大賽都沒人看啦,這樣一場好戲,聖日王怎麼也不叫大家一塊來看?”
聖日王臉色很不好,顧慎爲知道,圍繞着汗位之爭,幕後又有劇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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