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如想要進行一次“暗殺”,地點就在金鵬堡內,對象……她還沒想好。
這個計劃不僅充滿了孩子氣,而且異想天開,除了上官雨時毫無保留地支持九公子,其他人都有點想打退堂鼓。
上官如瞪大了眼睛,目光咄咄逼人,“殺手沒有退路,不是前進,就是死亡。”
這話說的有點嚇人,雖然大家肯定九公子不會真殺人,可是不聽她的話苦頭少不了,於是全裝作歡欣鼓舞的樣子,開始討論第一個“暗殺”對象。
顧慎爲識趣地保持沉默,不想再招惹上官雨時,這名善妒的少女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提供藉口。
“暗殺”遊戲的第一個犧牲品是清奴,不知道是誰提出來的,反正大家一致同意,上官雨時特意對三名“殺手”強調:“誰敢告密,就是背叛,背叛者怎麼懲罰?”
“逐出石堡,百刃加身。”上官飛搶着回答,這是金鵬堡的家訓,他熟悉的很。
“對,對背叛者絕不手軟。”上官如加重語氣說。
“百刃加身”不可怕,要是被逐出石堡可就慘了,三名“殺手”立刻對天發誓不會告密,這是顧慎爲的強項,他只需要把對羅寧茶的誓言稍加改造即可。
第四天凌晨的事實證明,真的沒人告密。
清奴住在西堡邊緣,那一帶的房屋大都是成年奴僕的居家,他每天凌晨走出家門,走過一段幽深的小巷,在巷口和兩名少年伴隨匯合,一同前往學堂。
六人分成三個小組,分別由雙胞胎和上官雨時率領,連續跟蹤清奴三天,找出了他的行爲規律。
顧慎爲還是和上官雨時一組。
雨公子雖然訓練別人從不用心,自己的功夫卻沒落下,她的輕功突飛猛進,而且有意和歡奴較勁,顧慎爲得打起十分精神,才能在雜亂紛紜的小巷中跟上她的腳步。
清奴絲毫沒有查覺到自己被“盯”上了,他是金鵬堡家生的奴才,從小生活在殺手雲集的地方,好處之一就是不用考慮暗殺這種事,在金鵬堡搞偷襲?那無異於班門弄斧,就是想想也不可能。
“暗殺”行動由上官如一手策劃:上官飛帶着三名少年“殺手”埋伏在巷口,防備那兩名伴隨破壞計劃,上官如和上官雨時則負責動手。
雖說只是一場遊戲,少年們卻從心底感覺到了緊張與刺激,上官飛太興奮了,好幾次差點弄出聲響壞事。
“暗殺”進行得極爲順利,巷口的四個人沒見着裡面的場景,但是聽到了那一聲撕心裂肺發自內心的慘叫,每天來此與清奴匯合的兩名伴隨也聽到了,他們先是身子一抖差點坐在地上,然後向巷子裡跑去,可是隻跑了兩三步,互視一眼,又改了主意,扭頭連滾帶爬地向自己家跑去,這一整天都沒出現。
“暗殺”成功的少女像兩隻剛學會奔跑不久的小鹿,蹦跳着從小巷裡飛奔出來,雙頰紅得放光,嘴角翕動,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氣壓抑瘋狂的笑意。
其他人跟着全速撤退,各自恢復原本的身份。
清奴真是嚇壞了,雖然架在脖子上的只是木刀,他的魂魄卻着實去鬼門關走了一遭,一連三天,他的臉色的都是青色的,而且多了一個怕後的毛病,誰要是在他身後說話,準能把他驚得跳起來。
清奴成了堡裡的笑柄,可是三天之後,當臉色變回正常,他卻得意起來,能成爲“獨步王”親生女兒的第一個“暗殺”對象,難道不算是一種榮耀?何況他還活下來了,這簡直是“奇蹟”。
清奴繪聲繪色地描述兩名少女偷襲的場景,好像他當時不僅鎮定自若,而且後背長了眼睛,“乾淨利索,沒一點拖泥帶水,就像神仙下凡,那刀砍下來的時候,我都呆了,我早感覺到不對,可是看見刀,我還是呆了,你根本想不到那是十來歲的孩子使出的刀法……”
但是他狠狠責罰了那兩個見死不救的伴隨,要把他們發配去做最辛苦的活,比如到“積薪院”照料死人,最後是兩名少年的家長出面,好說歹說,才求得清奴的諒解。
雙胞胎聲名鵲起,玩得越來越大發,“暗殺”對象逐漸擴大,最後連金鵬堡刀主、少主也成了他們的目標。
不過嚴格來說,只有第一次“暗殺”達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此後的行動更像是雙方配合的遊戲,對象總有辦法提醒知道雙胞胎的計劃,佯裝矇在鼓裡,有時甚至故意單獨行走,給他們“下手”的機會。
上官如和上官雨時認爲有“內奸”,卻一直找不到證據,顧慎爲知道雨公子很想把這個罪名安在他的頭上,所以加倍地小心,就連對雪娘,除了報告已經發生的事情,也絕不多說一句。
雪娘自然不在乎這種小孩子的遊戲,甚至流露出一絲鄙視,但是歡奴能進入雙胞胎創立的組織核心,令她很滿意,所以繼續幫助他提升內力。
雪孃的鐵指還是那麼堅硬,她輸入的每一股內息既是提升內力的良藥,也是引發走火入魔的毒藥,顧慎爲明知這一點,可還是很享受內力迅速增長的快感。
“暗殺”活動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有“獨步王”的默許,誰也不敢叫停這個遊戲,但不是每個“暗殺”對象都和清奴一樣好說話,學堂裡的老先生就爲此“追殺”雙胞胎十幾天,兩人好久沒再去讀書。
有幾位地位很高的刀主也不會像奴才一樣卑躬曲膝,他們無需提醒也能發現幾名少年的小把戲,上官如和上官雨時好幾次差點落網,上官飛和另外兩名“殺手”則落網好幾次,顧慎爲沒被抓住過,雪娘傳授的功夫恰逢其時,都讓他用上了,饒是如此,有兩次也是勉強逃過。
不知不覺間,六名少年的武功都有了極大的進展,“暗殺”遊戲比傳統的師徒傳授似乎更有效。
但是上官如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一個月以後,她“開除”了那兩名總是拖後腿的“殺手”,六人組織剩下四人,顧慎爲成了唯一的奴才。
上官飛也不合乎九公子的標準,但是想“開除”親哥哥是件很難的事,上官飛每每擡出“母親”做擋箭牌,上官如只能讓步。
不過她和上官雨時開始在遊戲中加入一個環節,就是想方設法把上官飛甩掉,她們的信心日益高漲,已經不怎麼需要幫手了。
上官飛武功不如兩人,所以這招總能成功,顧慎爲也被甩掉過,他懷疑這招本來就是上官雨時想出來對付他的。
其實,這也是一個機會,他完全可以利用共同被甩的命運,獲得小公子上官飛的信任,但是他卻鐵了心要去追隨兩名少女。
這一半是因爲不服輸的心理,上官雨時越是使陰謀詭計,他越想擊敗她,另一半則是出於功利,很明顯,妹妹上官如在堡裡的地位比哥哥上官飛高得多,抓住她,不僅對雪孃的神秘計劃有利,對他未來的復仇幫助也更大。
上官如和上官雨時“甩人”時總是出人意料,兩人有一套別人看不懂的交流方法,走着走着突然拔腿就跑,她們的輕功又好,想要追上很有難度。
顧慎爲把這看作一項考驗,他時刻注意着兩名少女的一舉一動,幾次嘗試之後,他基本掌握了兩人的行動技巧,一個眼神、手指輕晃、隨意的停頓,都是“甩人”的信號。
顧慎爲沒日沒夜地苦練輕功,經歷了若干次尷尬的失敗之後,終於能跟上兩人的腳步,擠進了這個狹小牢固的小圈子,無論上官雨時如何努力,也甩不掉他了。
上官如對他的加入卻很高興,上官雨時是她的密友、姐妹和參謀,這個與衆不同的奴才則是她的對手,以她爭強好勝的性格,很喜歡有一個不相上下的競爭者。
三人花費大量時間走遍多半座金鵬堡,尋找適合“暗殺”的最佳地點,上官如和上官雨時懂得不少殺手技巧,半是實踐半是賣弄,都教給了牛皮糖似的小奴才。
顧慎爲借這個機會四處探查,最後他終於相信,下落不明的姐姐肯定不在石堡裡。
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有一次甚至“暗殺”八少主上官怒。
那一次,顧慎爲也大致摸清了仇人的武功高低,上官怒肯定老早就查覺到了三人的小伎倆,但是不露聲色,直到他們出手時才一網打盡。
這是一次慘敗,三名“殺手”一個也沒逃掉,這是“暗殺”行動以來的第一次。
身爲八少主名下的奴僕,顧慎爲必須跪下磕頭認錯,兩名少女卻撒嬌耍賴,反而要“暗殺”對象賠禮道歉。
上官怒似乎是真心喜歡這個最小的妹妹,顯露出與平日陰鷙無情完全不同的一面,他不僅真的道歉了,甚至露出罕見的笑容,亮出右手的鐵鉤取悅兩人。
那隻被斬斷的右手是上官怒最大的忌諱,平時有人無意中多看一眼都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顧慎爲感到一絲惶懼,他要維持對上官怒的仇恨,在他心目中,這個斷手的男人就是天下最大的惡人,他不想看到八少主溫情的一面。
“暗殺”上官怒失敗之後,上官如消停了一陣子,又回去讀書了。
幾天之後,當“暗殺”行動又恢復之後,顧慎爲發現自己竟然了“目標”,而且這一次可不是鬧着玩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