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與婚禮,沒有比這兩件事更格格不入,更能引起璧玉城居民興奮情緒的極端例子了,如今竟然接連發生,真讓他們覺得嘴巴不夠用。
不管騎在馬背上的孟五公子如何的萎靡不振,都減弱不了金錢所能造就的盛大場面,那一隻只鐵木箱子,讓最老實的人也心生豔羨。
“大概只有龍王纔敢搶這些財寶吧。”一名年輕的後生直着眼睛說道,立刻被身邊的老者捂住嘴巴。
街道兩邊圍觀的人羣中潛藏着大量金鵬堡與孟氏的眼線,有經驗的璧玉城居民,自然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但是人羣的好奇心越來越重,龍王對孟氏的宣戰(雖然龍王從未公開承認,但是所有人都跟孟玉尊一樣,認準幕後主使者就是他)、孟氏的連夜反擊、盛大的婚禮,沒人能面對這麼密集的新聞而無動於衷。
議論紛紛,眼線們忙得焦頭爛額,到處都是不敬的言論,他們最後只能承認失敗,任由人羣隨意評說。
“你猜龍王什麼時候會對北城孟府動手?”說這話的人興致勃勃,雙眼放光,很有想要趁火打劫的意思。
“別做夢了,一次成功,你還以爲每次都能成功?告訴你吧,現在孟府裡的金鵬殺手沒準比石堡裡還多,就等着膽大之徒自投羅網呢。”
“他是龍王啊,我看老孟這回要慘,沒準要賠了夫人又折兵。”說話者左右望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繼續道:“龍王從前是十公子屬下的殺手,我聽說……嘿嘿……兩人可有點不清不楚。”
這種無稽之談很快就消失在數不盡的反駁聲中。
“龍王根本沒離開南城,他現在安安穩穩待在府裡呢,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他還搶什麼人啊。”
“就是龍王也不敢在北城動手啊,他還想不想議和了?一出北城門,就是石堡的地界,他更不敢現身了。”
透露緋聞的人差點被唾沫淹死,雖然不服氣,卻拿不出證據,只能小聲嘀咕:“就是一說嘛,誰知道龍王怎麼想的,他的詭計可不少。”
長長的迎親隊伍魚貫經過北城門,向山上的石堡進發,金鵬堡加強警戒,只有少數人獲得允許,能夠繼續跟在隊伍後面。
因此,也就只有極少數人有幸目睹今天最大的新聞。
說是目睹有些誇大了,跟隨者大都離得比較遠,山道狹窄,又有金鵬殺手守護,最執着的人也衝不到前面去。
他們只是sāo動的介質,被一撥又一撥的傳言所衝擊,不由自主地隨之搖來擺去。
“隊伍怎麼了停了?”
“樂聲也沒了?”
“出事了出事了。”
“殺手大哥,前面……”
“快看快看,人怎麼都往山下跑?”
“到底怎麼回事?”
“迎親隊伍受到攻擊!”
“是誰,龍王嗎?肯定是他!”
“不是不是。”
“沒人攻擊,可是……五公子死了。”
孟明適原以爲自己會在洞房花燭之夜死於上官如之手,結果,他連拜堂成親都沒等到。
事隔一天,石堡大門口的完整情景才傳到山下。
金鵬堡大門前有一條狹窄的石樑,按慣例,騎馬到這裡的人都要下馬步行,不僅是表示對獨步王的尊敬,也是爲了自身的安全。
護衛們都下馬了,只有孟五公子坐在馬上不動,低垂着腦袋,跟離開家門時一樣,顯得悶悶不樂。
一名貼身隨從湊過去,小聲勸主人下馬,“五公子,咱們到了。”
孟明適到的是鬼門關,隨從稍一觸碰,他就軟軟地倒在馬背上。
“五公子是中毒死的。”一些與孟府關係密切的權威人士廣爲宣佈這一結論。
可到底是誰下的毒,幾乎沒有一點線索。
龍王當然是嫌疑人之一,但就連孟玉尊本人,也不認爲龍王的手能伸到北城孟府裡。
下一個嫌疑人就是上官如,十公子不願嫁給孟明適,乃是衆人皆知的事實,可她也跟龍王一樣,似乎沒本事隔着老遠在孟府下手。
因此,在許多心目中,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孟五公子對這樁婚事如此抗拒與害怕,竟然服毒自殺了。
接着孟府裡又傳出消息,五公子出發前曾經喝過一碗醒神湯,成爲當天唯一可能的下毒時機,那湯是他親自命人煮的,由他最親信的隨從端過來。
這似乎坐實了孟明適自殺的傳聞。
孟府上下雞飛狗跳,哭的哭,鬧的鬧,孟玉尊一腔怒火無處發泄,連殺十幾名與那碗醒神湯可能有關聯的奴僕。
悲劇的另一方金鵬堡,當天的反應頗耐人尋味。
近年來很少露面的獨步王,親自接見老朋友孟玉尊,公開宣佈如兒是孟家的人,“不管拜沒拜堂,她都是孟五夫人。”
當天下午,盛裝的上官如被送進北城菩提園,從要此在空蕩蕩的園子裡,苦度獨居生活。
璧玉城居民難得一次同情心氾濫,再也沒有人懷疑十公子是兇手了,“身邊有一個不成樣的夫君,總比守活寡好吧。”
又因爲兩人沒有拜堂,因此許多人不承認她是孟五夫人,仍按從前的習慣叫她“十公子”。
對此事最爲疑慮不安的人非方聞是莫屬,幾乎一整天時間都留在南城龍王府,追問真正的下毒者到底是誰,“龍王,您得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派人下手,我知道那羣女人擅長毒藥,爲你什麼都肯做。”
曉月堂的存在暫時是一項秘密,方聞是以“那羣女人”代替。
“這件事情,你不知道最好。”龍王淡淡地迴應,冷靜的態度令軍師心越發忐忑不安。
“是你主使的,對不對?”方聞是窮追不捨,“就爲了一個女人?說實話,我可有點失望。”
顧慎爲低頭想了想,“我敬重先生的學識與謀略,可你若是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的話,不如就此分道揚鑣更好。”
方聞是的臉色刷地變了,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頭,這個年輕人是大雪山龍王,不是他的學生,“龍王言重了,嘿嘿,我當然信任龍王,比任何人都信任,咱們還得攜手合作,共創霸業。”
方聞是不再提這事了,面對各路人等的詢問,一律拿出義正辭嚴的架式,“怎麼可能?絕不是龍王做的,這是別有用心的污衊,他多長時間沒進過北城了,何況,他也不懂毒藥。”
與孟氏的戰爭才進行完第一階段,僅僅銷燬幾十家錢莊與商號,動搖不了孟氏根基。
在孟明適死後兩天,龍王府突然熱鬧起來,登門拜訪者絡繹不絕。
龍王所展現的實力,還有傳產中那數不清的金銀,終於讓一羣大小罩子和走投無路的冒險者,決定公開與大雪山合作,希望能搶先分得一杯羹。
第三天傍晚是比較冷清的時候,白天的拜訪者已經離去,其他人龍王不再接見,今天,他要跟兩位最重要的人物進行談判。
南牆酒館的呂奇英呂掌櫃,這兩天興奮得都沒睡好,他已經下定決心,風險再大,也要跟龍王做生意,幾百萬、甚至可能上千萬兩銀子啊,光抽成就足夠他花一輩子的。
另一位人物更是罕見的稀客,要是有人見到名jì蕭鳳釵竟然在夜裡離開留人巷,只帶着一名貼身丫環,親自登門拜訪龍王,肯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不管有多晚,都會將這個消息傳遍璧玉城。
呂掌櫃不知道自己一度是蕭鳳釵想殺的人,得見南城最有名的女人,他有點把持不住,顯得過於激動和諂媚了,“哎呀呀,竟然能在這裡見到蕭夫人,真是不勝榮幸,不勝榮幸啊。”
蕭鳳釵淡淡一笑,迅速將呂奇英列爲不值得關注的男人之列,她本不想低聲下氣來見龍王,可是那二百萬兩銀子,孟氏被搶的更多銀子,誘惑力實在太大,讓她連做做樣子假裝拒絕都做不到。
此外,還有一個讓她必須來見龍王的理由:許煙微竟然在她對面一連租下五間相鄰的小樓,面積比她家的還要大,準備開一間留人巷無出其右的大jì院。
說不眼熱,那是在撒謊,龍王對一名落魄的三流jì女出手都如此闊綽,蕭鳳釵想知道,他手裡到底藏着多少錢。
可惜,龍王口風很嚴,無論怎麼刨根問底,都不敢向兩人透露具體錢數,而且他提出一個讓兩人很失望的條件,“我要把佣金下調,兩成太多,半成就夠了。”
“半成?”兩人齊聲叫出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是來發財,不是來破財的。
“嗯。”龍王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明確地表現出不可商量的強硬,“你們賺的錢不會因此減少,只會更多。”
蕭鳳釵與呂掌櫃這兩個競爭對手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等着龍王透出底細。
“我要在西域再建一張商網,比孟氏的規模還要大,擁有的金錢也更多,我願意將這個機會給你們兩個。”
蕭鳳釵與呂掌櫃面面相覷,再建商網?比孟氏還要龐大?龍王不是瘋了就是還有話沒說。
可是,龍王的野心要是真能實現……他們就會成爲第二個孟氏,擁有數不盡的財富,傲視西域。
很長時間裡,兩人都沒有開口回答。
顧慎爲耐心地等待,心裡卻想着別的事,就在天剛擦黑的時候,一名身穿斗篷的神秘人送來一封信,上面說鐵玲瓏與初南屏如今都在菩提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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