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
嘀咕一句,看着盤中舍利,張武迷了。
聽他人敘說,一直以爲如山是個活人,最起碼肉身不滅,卻沒想到,到頭來也是留了一堆枯骨,雖說是舍利,受天人供應,可人終究是死了。
“如山禪師復活,給瘋和尚授記之後,肉身自焚,坐化前手捧《楞嚴經》,這本著作經過他的加持,又經瘋和尚誦讀,有神異,就在玉盤下面。”月光菩薩退去。
給成佛的人授記,肯定有代價,或許是肉身感應之類,如山禪法通神,有人成佛,使他的肉身受到牽引、感應,自發無爲地給他人授記,外界卻傳成了復活。
恭恭敬敬捧起玉盤,拿出下面壓着的楞嚴經,翻開第一頁,張武就愣了。
上面有註釋,楞嚴經對五十陰魔有詳細記述,其中有悲魔的介紹,其實就是禪病。
楞嚴經裡面把禪病稱爲悲魔,武人也有這個說法,把其稱爲自傷。
普通人也有,只是週期短,不能和武人比。
女人稱爲例假,男人稱爲懶病,每個月總有那麼兩天,毛都不想幹,吃飯飯不香,做事事不順,人生無趣。
禪病的週期大概是三年,與煉成一種技藝的時間差不多。
武人練拳入門,必站三年樁,這三年就是一個蛻變的過程,睡與醒的界限變薄,行走坐臥與常人有了差別,多了武人的氣質。
再這之後,拳術到了一定程度,人的精神氣質發生巨大變化,經常刺激生理。
人就是人,這麼搞身體怎麼受得了,用力過度了,過猶不及,就會自傷。
一般三年自愈,情緒恢復如常,但三年的頹廢,足夠把拳術毀得一塌糊塗。
張武得禪病也有將近一年了,提不起練拳的興致,打鬥更是能偷懶就偷懶,連性格都大變,沒有了武人的精神頭和那種寧死不屈的精神,更多的時候,是學江湖人的套路,玩詭道詐術,走歪路。
得了禪病,其實沒有多大的心理變化,更不會尋死覓活,只是幹什麼都覺沒勁,情緒低落,躺在牀上不想起,不想做任何事情,懶病爆發了,生無可戀。
其實這樣就是最悲的,突覺人生沒有意義了,活着沒意思,細如遊絲卻無孔不入的平淡。
如同結婚三十年的夫妻,彼此提不起半點浪漫,生活平淡到沒有一絲波瀾,可你又掙脫不出這樣的生活,就是百無聊賴,什麼都覺沒意思,沮喪得不行。
禪病也不是突然來的,張武經歷過那種思想狂飆的過程,睡了三天,腦子靈光了十倍百倍,什麼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風水磁場、八卦陰陽,然後到了極限,一下子衰落了,精神不遂,無比悲傷。
明白了禪病的由來,必要三年才能破去,可張武已等不及了。
形意門大會召開在即,幾乎攪動了整個太淵的武人階層,八卦門,太極門,各門各派也跟着湊熱鬧,這簡直就是天下英雄會。
師傅南凡生想借這個機會修成神靈,證就大道,打出一條無敵路,何其艱難。
太淵大教數不勝數,各家老祖都不是善茬子,形意門已有尚天歌,輝煌鼎盛到了極致,再出個南凡生,我們都不要活了!
更怕的是當朝三公也參與,還有帝都豪門的老祖,比如衛尊,這種人物簡直不可想象,南凡生想幹趴他們,幾乎沒有可能,打成平手都算不錯的。
張武身爲徒弟,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他能有今日,幾乎有一半是靠南凡生撐腰走過來的,不然別人認得你是個毛?
只是那張揚的性格,四處禍害,早就該抹殺掉了。
明白了緣由,用十天時間,將楞嚴經仔仔細細讀了一遍,如山的註釋,一個字都不差的仔細看,參悟,思考,研究。
不需要多困難,張武就懂了這本經書,這是一部破魔寶典,只要勤加修持,可降服諸魔,制諸外道,邪魔自不能得逞。
找了個杯子,將玉盤中如山的舍利拿起,不用自己捏,這舍利似有所感,自己就如細沙般灑落杯中,用甘泉水衝開,有一種清香。
張武不喝,只是聞,吸,感受,閉眼慢慢唸誦楞嚴咒。
學佛但不出家的人,叫居士。
張武此時也能當得了一位居士。
冷豔周每一句都是諸佛的心地法門,每一句都有用途,每一字有每一字的奧妙,具足不可思議的力量。
即使只念一字、一句、一會,都是驚天動地,驚天地,泣鬼神,妖魔遠避,魑魅遁形。
念着念着,張武起身,感覺有腦頂光明,這光明是表示咒的力量,能破除一切黑暗,能成就人的一切功德,最起碼書上是這麼說的。
兩臂高擡,交匯於頂骨上方,久久佇立,將自身懸掛於虛空中,似在接受什麼東西加持,似有上古之佛在給人灌頂,身體站得筆直,即使面對佛,脊樑也不能彎曲。
漸漸地,身上有了熱意,周身毛孔通靈了,感受到了萬物的氣息,思維擴散出去,洞徹天地。
什麼是武功,就是一種感知力。
能感受周身熱量,知道有物靠近,是初學拳術之人的感知力。
能感受周身一米外的氣場,就算是小高手了。
能感受百米,基本就是仙人,皮膚的感知力無與倫比,如同水中魚。
而得了禪病,就等於百米內的水分蒸發完了,雖也能感知,但身體素質大大下降,皮膚的敏感度不足,反應也慢,這是能要命的東西。
禪病即將過去,張武陷入一種奇妙境地。
人站在一個地方,這個地方的氣會影響你。
山,水,風,雲,是一個整體,一個環境,一個風水,一個磁場,一個能量場。
站在這裡,張武有了感覺,天人合一,與天地融爲一體,日月合壁,星辰不再遙遠,仰望星空,他們近在咫尺,即使身在山洞中,也不能阻擋人的感知。
心裡、身體、靈魂,彷彿被這一股氣給貫通了。
渾身被風吹得通透,被水沖刷了一遍,被大地親和,與山川共振。
這股氣綿和、渾厚,還有如烈焰一般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