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氣了, ”卜天重新態度良好地認錯，“你就當我不懂事唄。”
秦欽板着臉好似沒聽見，低頭玩手機。
卜天焦頭爛額：“我都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啊！”
秦欽更生氣了, 臉色糟糕, 手指頭在屏幕上敲地叮叮噹噹。
卜天：“啊！你別哭啊！哭什麼啊你！！”
今日公休, 崔無敵無聊地拿着一瓶啤酒走過來, 吊兒郎當地翹着二郎腿坐到椅子上, 胳膊搭在靠背上，問了句：“怎麼了？倆好朋友鬧脾氣了？”
“來，握握手, 還是好朋友。”
卜天一臉冷漠，並沒搭理他, 然後看見秦欽臉色馬上一百八十度轉變, 把身子轉過來了, 湊向了崔無敵。
卜天：“……”
他頂着一張後媽臉捏着秦欽的臉說：“你給我適可而止！”
崔無敵毫不知情：“哎你幹嗎？是不是欺負我大侄兒？”
卜天：“欺負您媽！”
秦欽不大樂意：“你怎麼罵人啊！”
“秦欽，”卜天面目表情地看着他, “你知道‘白眼狼’這仨字兒咋寫嗎？”
崔無敵坐起來看了看他倆，這才意識到這兩個人可能真的鬧矛盾了。
卜天心裡煩躁，翹着二郎腿抖着，沒說話。
現在是輪迴第三次，這次阿娜沒有死。
阿娜的死是所有事情變糟的起點, 每一次事情都是從她的變異和死亡開始失控的。
卜天這一次登上了去雲南的那趟時空列車上, 將何故帶了出來, 劉易斯得以安撫, 沒有發瘋報復社會, 阿娜也就不會被拉去做那個狗屁實驗。
何故本該是必須死的，但爲了保住阿娜, 卜天破壞了平衡。
他又一次破壞了平衡。
卜天真的快崩潰了。
他的壓力真的太大了，好像全世界的命運都壓在了他的肩上，這分明是一個死局，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拆了東牆補西牆，焦頭爛額，沒人能替他分擔，他甚至不能告訴任何人，不能跟他們講一講他現在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世又一世的輪迴，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他對所有人的感情都越來越深，卻一次次看着他們走向深淵中。
他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偏偏秦欽還要來填這個亂。
就算阿娜沒有死，也擋不住秦欽對崔無敵的春心萌動。
卜天已經勸了他兩世了，已經沒有耐心了，冷靜地說：“你這樣算第三者插足，不會被人祝福的，快死心吧。”
秦欽：“……我就心裡想一下也不行？”
“不行，”卜天說，“不能想。”
“現在在想嗎？”他問了一嘴。
秦欽茫然地點了點頭。
卜天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給我忘了，馬上。”
秦欽：“？？？”
卜天又不能告訴他，你前兩次都快被崔無敵虐死了，他媳婦死了都不跟你在一起，更何況這次他媳婦還沒死。
這根本沒可能，崔無敵太重情義了，他當年能爲了阿娜離開管理局，離開裘梟難和他的兄弟們，一個秦欽又算個什麼東西。
秦欽說：“我還以爲你會支持我。”
“親，”卜天說，“不可能的，阿娜還在呢，我不會支持你的，你不知道他倆經歷了什麼，不然也不會想得這麼簡單的。”
秦欽這個孩子，傻得冒泡了，感情這種事又不是海枯石爛了對方就必須有反應的。
卜天實在不想再看他一直這麼可憐下去了。
他和崔無敵是真的毫無緣分可言的，如果天時地利人和一共一百分，那他和崔無敵十分都不到，還得算上卜天於心不忍加的友情分。
這也就是秦欽跟他生了好一頓氣的原因了。
裘梟難從訓練場下來，一身是汗：“水。”
卜天扔給他一瓶，說：“贏了？”
“慘勝，”裘梟難心有餘悸，“你們都離瞿素遠一點。”
“這真不用你說，”陸浩忽然閃現出現，體力不支直接跪在了長椅旁，氣喘吁吁道，“我們都不是傻逼。”
“顯然你是，”崔無敵譏笑，“你看着可真可憐。”
陸浩衝他擺了擺手：“會輪到你的，我給你記着。”
瞿素意猶未盡地跳下訓練場：“還有誰！”
“沒有了！”衆人齊聲道。
陸浩說：“我看崔無敵似乎很想與您試探一番。”
崔無敵臉色大變：“閉嘴。”
瞿素興趣缺缺：“輪迴系能力。”
“……”卜天和崔無敵。
這時候但凡有點骨氣也不能忍了，但是他們沒有。
卜天道：“你說得對，輪迴系能力真的很沒用，實戰不行，後勤也不行，簡直是覺醒者的恥辱。”
“誰說不是呢。”崔無敵唏噓。
陸浩：“你們看着可真可憐。”
裘梟難：“……”
全都是害羣之馬。
瞿素是時間管理局的黑寡婦，酷愛在訓練場上用實力凌遲羞辱對手，幾乎沒人打得過她，所以臭名遠揚，沒有人願意和她訓練。
裘梟難是個例外，他一般能贏，畢竟是第七組之靈魂。
卜天給他捏肩揉腿，極盡狗腿之勢。
裘梟難：“……”
“你說吧，”他做了一番心裡鬥爭，“我撐得住。”
卜天：“啊？”
裘梟難：“你不是有事要說？又闖禍了？”
卜天這次還真沒有，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趁機告了個狀：“王筱筱今天跟我搶了倆實驗體。”
裘梟難沒有馬上回答，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儘量說得含蓄一些：“你看，你屬於戰鬥科，她是實驗室負責人，實驗體這個東西，本來吧，按照理論上來說，應該就是她來管吧？”
“當然了，我也就隨便說說，”裘梟難補了一句，“我也不太懂。”
“……”卜天說，“你害怕啥呢？”
裘梟難：“……”
卜天：“好好說話唄，我還能吃了你啊。”
裘梟難點頭稱是。
要真說起來整個第七組，不怕卜天的人少，裘梟難尤其甚。
別人是覺得他太狠了，當初揹着所有人，他衝槍林彈雨把何故從王水裡撈出來，一雙手拿出來時都化成了白骨都沒放開。平時他也不怎麼說話，但一說話就是嗆人，誰想到那一雙手也不敢惹了。
裘梟難純粹是怕媳婦。
卜天搞起對象來其實是很能作的，作得很別緻，很含蓄，不顯山不露水，讓你自己體悟的那種。
今天你訓練到凌晨，沒關係，我等你，你幾點回來我等你到幾點，我也都不生氣，好吃好喝對你，但明天我可就起不來了，因爲我昨晚等你等得太晚了，那這樣訓練我也不去了，飯我也不吃了，哎，起得太晚了，沒胃口。
裘梟難活這麼大也是第一次搞對象，碰上卜天，還是琢磨了一下這其中的規律，才明白過來的，原來對象也不怎麼好搞。
他怕卜天生氣，更怕他不生氣，那就完了。
不過這次卜天真沒別的意思。
他就是挺感慨的，秦欽是很好的一個男孩，但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幸福，劉易斯也是盼了兩次輪迴才終於守到了何故，崔無敵和阿娜也只有這一次得以團圓。
而他也並不比這些人好到哪裡去。
裘梟難與他的命運還如疾風中的一粒沉沙，萬般皆不由己。
他有時候真的不想幹了，可他如此自私，就算真的放棄了拯救世界，也不能放棄裘梟難，他總想着：在拼一把吧，興許這次就成了呢。
簡書派來了新的任務，是第一次輪迴喪屍王的那次任務，卜天在心裡嘆了口氣。
在拼一把吧，興許這次就成了。
他還是沒有做任何提示，沒有告訴他們這次會遇見汪晟山，會死傷無數。
裘梟難先去發動車，隊友們都在原地整裝，卜天站在管理局的門前向後望，高高的大樓威嚴莊重。
陸浩低聲在他耳邊說：“三點鐘方向。”
卜天一轉頭，看見了劉易斯。他終於不再穿單薄的西裝，套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拉鍊拉到鼻子，只看見捲髮在寒風中飄揚。
陸浩左右看了一眼：“我覺得他是來找你的，他看了你很久了。”
劉易斯在寒風中走過來，看着他說：“我來謝謝你，把何故帶了回來。”
“我沒有空手來，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卜天問：“什麼消息？”
劉易斯說：“當年告訴我何故會死的人，我其實記得他是誰。”
卜天屏住了呼吸。
劉易斯俯過身體，在他耳邊輕聲說：“是你。”
“是你告訴我要怎麼做，要我在何故死後安撫汪晟山，設計時空列車的計劃，並說如果失敗就毀掉阿娜。”
卜天失去了言語，腦袋嗡鳴不止。
劉易斯重新站回去，輕鬆地道：“你說，如果何故回來了，就來告訴你一件事。”
卜天喃喃問：“什麼事？”
劉易斯嘴脣輕碰，說道：“凡是過去，皆爲序曲。”
卜天顫抖道：“莎士比亞。”
“是的，”劉易斯風度翩翩，“你要把握好何故和阿娜，轉機就在這一世。”然後點頭告別，消失在寒風中。
卜天仍楞在原地，忽聽見裘梟難喊他：“小天！走了。”
冬日的陽光就在裘梟難的背後，把他的身形打得模糊，車裡傳出陣陣打罵和玩笑聲。
裘梟難又叫了一遍：“卜天，走了。”
卜天說：“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