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
一個女聲輕輕地將卜天叫醒, 對他道:“你看到了嗎?”
卜天冷漠道:“沒有。”
女聲道:“你已經看到了,只是你還是不肯接受,不願意承認。”
卜天:“沒有,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女聲:“逃避無可解脫, 只能將你拖入更深的地獄。”
女聲:“你唯有接受。”
卜天坐起來, 他身處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之中, 開始反思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
從裘梟難遞給他那雙手開始, 他慢慢的發掘自己的能力,一點一點的強大起來,後來喪屍圍城, 他們開始四處奔波,殺喪屍殺到麻木, 鏡頭突然一晃, 在一個巨大的峽谷之中, 阿娜被一槍射中頭顱,當場斃命, 崔無敵一腳踢碎了王雪的下頜骨——然後就是變成了喪屍的崔無敵暴戾的讓他們滾。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這世界不太對。
儘管他們選擇將嬉笑怒罵灌注進黑暗苦澀的生活之中,那也掩蓋不住這個世界已經在慢慢地走向了極端。
卜天突然就明白了,他看懂了這個女人一直想讓他看到的東西。
就像是裘梟難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在走向滅亡。
越來越強大的能量帶來的將是越來越嚴重的災難。
女聲道:“我們被禁錮在吹不動一粒沙塵的沙漠之中,時間不再向前, 也不再向後, 這世界就像是一個蠱, 天下四分就像四種毒蟲, 互相廝殺致死, 最終留下的人,就是蠱王。”
卜天如當頭一棒。
女聲道:“末日圖存, 唯有強者才能走出時間壁壘。”
卜天喃喃道:“可是他會殺死很多人,才能成爲強者。”
女聲:“弱肉強食,自古有之。”
女聲:卜天者——卜測天意——你該醒來了。
卜天恍然驚醒,他躺在房間的牀上。
房間裡的窗簾拉着,一時間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慢慢地開始思索着夢境裡那個女人說的話。
無論是誰,被告知你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牛逼的人,無論是什麼情況下,估計都會有些飄飄然。
卜天坐起來,慢慢地想起來,現在應該是下午,裘梟難可能去找簡書捱罵了。
他蹲下來穿上鞋,套上羽絨服,出門去找裘梟難。
科技部門外圍了一圈人,卜天上前湊了湊,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人一看是卜天極爲激動,道:“唉,聽說你們第七組這次任務失敗了?”
卜天:……
那人道:“你們還有失敗的時候?你可是有雙能力啊,”
卜天反問道:“你知道我?”
“開玩笑,”那人道,“誰還不知道你啊。”
卜天問道:“裡面怎麼了?”
“王主任在裡面實驗新型氣態武器!”那人道,“要是成功了我們就可以投入戰鬥了!”
卜天:“那你知道裘梟難嗎?他在哪?”
“知道啊,你老公麼,”那人道,“我沒見。”
卜天內心一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然後性冷淡一般道:“……哦。”
突然從裡面傳來了一陣尖叫驚呼,卜天一回頭,就見一個渾身被腐蝕燒灼的喪屍跑了出來——
卜天瞬間瞪大了雙眼。
王筱筱霍然走出,舉槍。
卜天大喊:“別開槍——!”
‘砰’的一聲,一擊爆頭。
那喪屍直直的跪在了卜天的面前,伸出手夠了夠他——嗓子裡發出一聲哀吼。
卜天蹲下身來,閉着眼睛搖了搖頭。
“劉輕舟。”
劉輕舟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卜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手顫抖着將他的眼皮闔上。
站在卜天身邊的那人道:“天啊,你認識他?”
卜天:“我大學舍友。”
“太慘了,”那人道,“我們直接從外面抓的樣本,他當時已經變成喪屍了。”
卜天道:“他剛纔……叫了我的名字。”
那人道:“不可能的,他早就沒有記憶力了。”
卜天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爭辯。
他很確定,劉輕舟最後發出的那聲哀吼,喊的是‘卜天——’
王筱筱走過來,道:“你朋友?”
卜天點了點頭,問道:“裘梟難呢,我找他有事。”
“我哪知道,”王筱筱奇怪道,“我跟他又沒有一腿。”
卜天:“……謝謝你的冷笑話。”
王筱筱:“不用謝,管理局會安置這些屍體,火化之後埋到郊區去,你不需要擔心。”
“謝謝,”卜天道,“他叫劉輕舟。”
王筱筱:“好。”
卜天心亂如麻,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劉輕舟的屍體,轉身走了。
從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他還將經歷很多次這樣的事情。
他將會轉身,拋下一個又一個的人。
卜天眼眶通紅,身板挺得筆直,一步也沒有回頭。
王筱筱目送着他離開,轉身對旁邊的人道:“送出去吧。”
訓練場,瞿素大口的灌下了一杯水,剩下的水順着她的下頜一直流進黑色背心裡。
裘梟難沉默的坐在了她的旁邊。
瞿素擦了擦嘴角的水漬,道:“他什麼反應?”
“挺好的,”裘梟難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弓着腰道:“說會支持我。”
“那不就行了,”瞿素隨意道,“你還擔心什麼?”
裘梟難:“我……也許就不該和他……”
瞿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裘梟難苦笑道:“真的不該有牽掛,我現在,已經不敢拼命了。”
“沒人逼着你,”瞿素道,“你要是想好好活着,誰也要不了你的命。”
裘梟難道:“可是能嗎?”
瞿素扳了扳自己的胳膊,發出了一聲脆響,道:“你自己的良心過不去。”
“是啊,”裘梟難嘆了一聲,“怎麼就過不去呢。”
裘梟難:“現在的日子多好啊,怎麼就不能好好過呢。”
瞿素:“你確定了?就是在那?”
裘梟難點了點頭,道:“基本上確定了。”
瞿素:“你要是去,我也就去,你都捨得了,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
“等等吧——”裘梟難道,“再等等我。”
裘梟難的傳呼機突然響了,卜天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在哪呢?”
裘梟難對着傳呼機道:“訓練場,怎麼了?”
卜天簡練道:“速歸。”
裘梟難把傳呼機別到了腰間,站起身來道:“我走了。”
瞿素:“好。”
裘梟難:“謝謝。”
瞿素平靜道:“我不是爲了你做的。”
“好吧。”裘梟難道。
裘梟難按下電梯鍵,不一會兒,從裡面推出了好幾個黑色裝屍袋,他錯身走過,進了電梯。
回了房間的時候,卜天坐在窗前想事。
裘梟難帶上了門,問道:“怎麼了。”
卜天看着窗下那些推着屍體的人,短短的睫毛把眼瞳打上一片陰影。
裘梟難走近他,和他一起看向了窗外。
卜天道:“你還記得劉輕舟嗎?”
裘梟難想了想,道:“……誰?”
卜天:“我大學宿舍的舍友,剛纔死在了面前,他變成了喪屍。”
裘梟難瞬間明白了,他又瞥了一眼下面那幾個裝屍袋。
卜天道:“死了太多的人了,你說的對,這個世界在把越來越多的人逼上死路。”
裘梟難:“我們都還活着。”
“對——我們還活着,”卜天道,“你會活到最後,對嗎?”
裘梟難突然沉默了。
卜天擡頭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裘梟難道:“或許——我是說或許,我們有另外一種解決方法,既然這個世界是錯的,就把這個錯誤的世界毀掉。”
卜天奇怪的看着裘梟難。
裘梟難一對上這目光,就不說話了。
卜天道:“這個世界沒有錯,當弱者全部被淘汰,剩下的就是絕對的強者——只有強者纔可以挺過時間重置結束後真正的末日,而且,我們沒有辦法毀滅世界啊。”
裘梟難皺着眉道:“你爲什麼突然說這些話?是你夢裡那個女人告訴你的嗎?”
“裘梟難,”卜天道,“她說我是天選者,我將是最後留下的那個強者。”
裘梟難不可置信的退後一步,自顧自的搖了搖頭。
卜天:“我……有點亂。”
裘梟難無奈了笑了笑。
卜天:?
“如果可以呢?”裘梟難道,“如果有辦法把這個世界毀掉呢?”
卜天茫然的看着他,“……什麼?”
“所有事情都有因果循環,萬物均有所依……你懂嗎,”裘梟難有些語無倫次道,“這個世界需要的是真正的清醒的人,難的不是是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有沒有願意去嘗試。”
“……你是什麼意思?”卜天漸漸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幹什麼?”
他察覺到了兩個人的分歧在哪裡了,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裘梟難馬上道:“沒什麼。”
卜天怒道:“你放屁!”
裘梟難問道:“你真的覺得,讓人類互相廝殺至死是一個好的結局嗎?”
“不說這個,”卜天直接打斷他道,“我就問你,你想幹什麼?”
裘梟難平靜的看着他,道:“我會做一切我能做的事情。”
卜天與他對視片刻,二話不說,直接摔門而去。
裘梟難煩躁的閉了閉眼,站了不到片刻,認命的追了出去。
裘梟難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小天。”
卜天一把掙開他,頭也不回。
裘梟難只能兩步跑到他的面前,一邊倒退一邊看着他道,“我錯了,我說錯了。”
“那我怎麼辦?”卜天突然停下來,看着他道,“嗯?”
裘梟難輕鬆的笑着道:“我不一定會死啊。”
卜天大聲道:“你放屁!滾吧你!”
周圍的人紛紛的看過來,裘梟難一陣尷尬,拉住他道:“你——冷靜一點。”
卜天怒極,一把想甩開他的手卻沒甩開,目光兇狠地一掃。
裘梟難只好放手,苦笑着嘆了口氣。
卜天轉身就走。
在世界的一個角落——
一條藍色的長河在冰雨雪覆蓋的大地上熠熠生輝——兩邊的山崖均高百餘尺。
百鳥四足獸都聚在山崖上,廝殺磨牙。
那景象詭異而盛大。
管理局內,簡書的門直接推開。
王筱筱道:“實驗失敗了。”
簡書揉了揉太陽穴,道:“……敲門。”
王筱筱拎着一把狙/擊/槍砸在了簡書的桌上。
簡書:“不敲也可以。”
這把槍做成了□□的外型,銀白色槍身,長約一米半,子彈夾改裝成一個透明長管,裡面裝着淡藍色的液體。
王筱筱道:“我們沒有藍水了,我這是稀釋了百分之八十濃度的,沒有任何意義。”
簡書嘆了口氣,道:“我能有什麼辦法?這不歸我管吧,你去找王主任。”
王筱筱再次把槍拿起來,重重的摔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簡書怒道:“沒有就是沒有!我還能給你生出來!”
王筱筱道:“那你去找王主任。”
“我找的着嗎我,”簡書沒好氣道,“這是你們科研部的事。”
王筱筱:“王雪讓我年底做出來,沒有原料能做個屁,這事你管不管?”
簡書乾脆道:“不管。”
“那好,”王筱筱道,“我到時候就告訴她,你不配合我的工作。”
簡書氣的笑了,道:“你說我一個人事部的,我配合你什麼?”
王筱筱挺起身子來,驕傲的看着他,示意不信你走着瞧。
簡書一天天簡直被這些無賴整的神經衰弱了,他把一個文件夾扔給了王筱筱,道:“你自己看。”
王筱筱掃了他一眼,低頭翻閱,神情頓時一變。
簡書道:“你怎麼看?”
“去,”王筱筱道,“必須去。”
“說的輕巧,”簡書道,“派誰去?”
王筱筱愣了一下,道:“不如讓裘梟難他們去?”
簡書嘆了口氣道,“我不想讓他們再出這樣的任務了,他們這組太多災多難了。”
王筱筱沉默了。
簡書道:“再看看吧,其他的組的能力也提了提,實在不行就讓第九組過去。”
王筱筱:“你也知道,他們能力還不夠。”
“第七組也是人,”簡書道,“你讓他們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