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斜眼瞥他:“你讓我寫任務報告呢。”
“……”裘梟難足足沉默了兩秒鐘, 認命道:“我寫,你睡吧。”
“哦。”卜天冷漠的應了一聲,裹着被子站起來, 一拱一拱的爬上牀, 翻身睡了。
裘梟難站在地上, 無意義的晃了晃手, 最後把手放在頭上撓了兩下, 認命的打開個檯燈,掏出紙來鋪在桌上。
“任務報告”
他先寫了四個字,然後琢磨了一會, 又填了一個‘:’
“任務報告:”
卜天抱着被子坐起來,下牀幾步走到他面前, 說:“讓開。”
裘梟難:“……你去睡吧。”
卜天胡亂的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然後道:“乖, 去牀上等我。”
裘梟難:……
“就靠你了,”裘梟難飛快的下了決定, “速戰速決。”
卜天腦速一百八十邁,一路橫衝直撞直奔主題,辭藻華麗感人至深,不到半小時寫完了一千五百字命題任務報告。
把筆一扔,撲倒在牀上不省人事, 裘梟難幫他把被子抻平, 這一天終於結束了。
卜天再睜開眼的時候, 很快就發現又一次進入了夢境之中。
因爲他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崔無敵在他身邊道:“抓緊時間, 天黑之前我們要到懸呦谷。”
卜天一愣, 自從崔無敵怒而出走,他們已經許久不見了, 已經完全失去聯繫了。
他想起來,在一開始做夢的時候,是有和崔無敵單獨前往懸呦谷的情節的,在那個時候,崔無敵對他的態度十分不好,當時他以爲是因爲性格原因,現在突然明白了,再次見面早已物是人非,崔無敵把他們視爲殺妻仇人。
卜天突然開口問道:“你離開管理局之後都幹了什麼?”
崔無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卜天:“聊聊唄,長路漫浩浩的。”
崔無敵沒好氣的道:“你不是都知道嗎。”
卜天:“我不知道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他也早不是一開始戰戰兢兢的卜天了,在夢境中已經遊刃有餘,可以撇閒磕了。
崔無敵口氣輕佻道:“就像你們傳言的那樣,生不如死,每天都控制着吃人的慾望,每天都在躲你們的圍堵。”
卜天陡然一驚,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雙眼全盲,探出全部意識投在這人身上,崔無敵身上沒有人氣了。
他皮膚青白,雙眼渾濁不堪,黑灰色的血管從皮下透出,儼然是一隻喪屍的模樣!
卜天渾身血液似乎被凝固住,一時間恐懼、憤怒、悲傷種種情緒將他迎頭淹沒。
他目光太過凌厲,崔無敵呲了呲牙齒,兇狠道:“你要幹什麼。”
卜天血氣上涌,幾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狠道:“你傻逼嗎!”
崔無敵懵了,一時間沒有掙脫。
卜天怒道:“你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都沒用!阿娜不會回來!你自己糟踐自己吧!”
崔無敵表情突然猙獰起來,他一把掙開卜天:“滾!”
“你知道個屁。”崔無敵道。
卜天閉上眼,站在原地緩氣。
過了片刻,卜天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崔無敵本不欲回答他,但心裡忿忿,還是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管我呢?!王雪當着我的面殺了阿娜!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只能灰頭土臉的抱着阿娜自己走!都是因爲我太弱了!既然能有機會變強,我憑什麼不去做?!”
卜天眼含失望,道:“你變成了喪屍。”
“對,”崔無敵攤開雙手,爽快道:“那又怎樣,王雪她現在見到我嚇得要死,我讓她跪下她都不敢說什麼,與其窩窩囊囊的當個人,我寧願當個喪屍。”
卜天搖了搖頭,道:“接着走吧。”
兩人沉默的走在路上,卜天自己找了根棍子,一點一點的探路。
兩人的腳步聲和棍子點在地上的聲音,充斥耳邊。
卜天道:“你的呼吸變重了,是因爲變成喪屍了嗎。”
崔無敵‘嗯’了一聲。
卜天道:“你就不能向前看嗎?你要一輩子活在黑暗裡嗎?”
崔無敵嗤笑一聲:“要是有一天裘梟難死了,我能勸你向前看嗎?”
卜天拿着棍子的手頓了一下,不說話了。
崔無敵道:“說的可真好聽,刀子沒捅在你的身上,你有什麼資格說不疼。”
卜天一聲不吭,兩人再次迴歸沉默之中。
落日的光暈浸染了天地萬物,天邊的晚霞被塗畫出誇張的顏色,一個巨大的峽谷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兩人決定先休整一下,再進去。
卜天坐在一塊大石上,啃着壓縮餅乾,一直拿在手裡的棍子倚在石頭上。
崔無敵隨意的倚在一棵樹上。
卜天道:“你不能吃,是嗎?”
崔無敵冷笑道:“我吃這個管用嗎?”
“對不起。”卜天道。
崔無敵不耐煩道:“沒必要。”
“不是這件事,”卜天道,“我剛纔,說錯了,對不起,我沒資格這麼說。”
崔無敵頓了一下,道:“算了。”
卜天拍了拍手上的渣子。
崔無敵突然問道:“你有預知能力對嗎?”
卜天突然一驚,他感到崔無敵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假裝自然道:“沒有。”
崔無敵沒有說信,也沒說不信。
卜天本想再解釋兩句,總覺得有心虛的嫌疑,忍住了。
崔無敵:“我之前經常想,如果當時我聽了阿娜的話就好了,或者當時有人能告訴我不要去,就好了。”
卜天這是真的冤枉,他的預知夢也是按心情來的,真的當時什麼都不知道。
卜天道:“我們進去吧。”
崔無敵又看了他一眼。跟着站起來。
他的夢境戛然而止,裘梟難一翻身,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卜天被他拍醒了。
卜天:……
外面的天色還帶着冬天的清晨的顏色,泛着青黑,看着就十分寒冷。
裘梟難睡的很沉,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了。
卜天的眼神順着他的眉眼一直向下劃去,將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的印入腦海之中。
他現在已經平和了很多,不再一味的逃避着命運,而是決定坦然。
坦然面對這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
早上七點鐘,秦欽在樓下喊了一聲:“下雪啦!”
顧一帆從屋裡探出了頭道:“祖宗,你穿件衣服!”
秦欽興奮道:“下雪啦下雪啦!”
陸浩睡眼惺忪的從另一間屋子裡探出頭:“祖宗,有人睡覺呢!”
秦欽一邊叫道:“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一邊捏了一個雪球,手裡搓了一個螺旋丸,直接扔到了陸浩的臉上。
陸浩一個激靈,直接清醒了。
秦欽手裡風暴球越攢越大,卷着雪花飛向了顧一帆,顧一帆眼疾手快,飛速的關上了窗子。
陸浩憤怒的把雪球從頭上抖下來,怒道:“你等着!”關上窗子,將自己的能力用到了極致,在屋裡一陣撲騰,殘影亂飛,穿上衣服,一瞬間出現在了秦欽的面前。
陸浩攥了一個雪球,秦欽尖叫着一陣亂跑。
卜天剛睡了個回籠覺,被吵得異常煩躁。
裘梟難正在穿毛衣,一轉過頭來,就把腹肌露了出來,又很快被毛衣遮住了。
卜天氣得不行,一下子坐了起來。
裘梟難道:“起來吧,今天帶你出去玩。”
卜天:“玩你妹!”
“……”裘梟難好脾氣的道:“好了,快起來吧。”
陸浩朗聲道:“小賊,哪裡跑!”
秦欽一陣清脆的笑聲。
卜天趿拉上拖鞋,‘哐’地一下打開窗子,道:“能不能小點聲!”
‘啪’的一聲,世界安靜了。
裘梟難心道不好,趕緊上前一看,秦欽一個本壘打,卜天臉上掛着一個雪球,水滴順着他的臉頰劃到了睡衣衣領裡。
卜天的連比外面的天色還冷。
裘梟難一陣絕望。
秦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半隻腳踏入了地獄,興沖沖的對着卜天比了一個鬼臉,何其天真可愛。
陸浩僵硬着站在原地,道:“我……先回去了。”
秦欽:“??”
顧一帆在房間裡扶了扶額。
戴強的房間就在卜天他們的旁邊,此時也默默地打開了窗子,幸災樂禍的裝出一副憐愛的表情,搖了搖頭。
秦欽:“??”
卜天關上窗,回頭。
裘梟難趕緊道:“鬧着玩的,他還是個孩子。”
卜天沉默的穿衣服,他周身氣壓極低,散發着生人勿進的信息。
裘梟難也不敢說什麼了,只能跟在卜天的身後一起下樓,走出去。
秦欽還興奮的衝他擺手:“下雪啦!”
卜天衝他伸了一中指。
秦欽:??
卜天伸出手,院子裡的雪緩緩地擡了起來,漂浮在半空中。
秦欽:“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
卜天一言不發,輕輕地擡了擡手指,雪鋪天蓋地的全部撲向秦欽,小山高的雪堆直接將秦欽埋了起來。
衆人:……
那雪堆沉寂了大概半分鐘。
裘梟難正要上去把秦欽給挖出來的時候,突然動了。
一陣巨大的風暴從裡面捲起,雪花肆意的飛舞起來,秦欽站在正中央,像個雪國王子。
風暴在院子中就這樣捲了起來,直衝天際,卜天的頭髮飛舞,兩人無聲的對視。
裘梟難心很累。
秦欽率先敗下陣來,把風暴隨手甩上了天,巨大的院子裡竟然連一片雪花也找不到了。
秦欽悲傷且憤怒道:“你耍賴!”
卜天道:“下不爲例。”說完轉身回屋了。
裘梟難上前善後,無奈道:“小天有起牀氣,而且,你膽怎麼這麼大。”
秦欽茫然的看着他:“是嗎?”
卜天進了一樓,正好看到了躲在屋子裡的陸浩。
卜天困頓的坐在沙發上,意識彷彿已經隨着剛纔的那個龍捲風飛上了天際。
陸浩鬆了一口氣,坐在了旁邊。
突然,卜天道:“我不說過了嗎,早上沒有任務就不要吵醒我。”
陸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