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眼前是一片黑暗,是那種純粹的黑,不同於在黑暗中行走的伸手不見五指,卜天連一絲微弱的陽光也見不到,他瞎了。
卜天知道自己又做夢了,上次看了毀三觀的景象,這次直接就瞎了,卜天安慰自己,看不見也好,省的看見了好幾天吃不下去飯。
周圍溼熱,腳下是滑膩柔軟的觸感,卜天甚至覺得自己在什麼東西的胃裡。
身後有人在靠近,卜天在回頭的瞬間把自己脖子上的項鍊拽了下來,他被自己的下意識舉動弄了一愣,他從不帶項鍊。
一串嬌滴滴的輕笑,一雙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手:“別這麼緊張。”
卜天腦袋飛速轉動,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夢境中跟他說話,他決定保持沉默。
他在女人靠上他的一瞬間知道了這個人就是他上次背的那具屍體。
隨着女人而來的,還有腰間冰涼的觸感。
卜天開口道:“你想幹什麼。”
女人的笑聲極其好聽,一隻胳膊柔柔地搭在他的脖頸邊,頭靠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卻拿着殺人兇器對準卜天。
卜天覺得自己在夢裡是死不了的,因此並不害怕,他冷靜地道:“你想殺我,你要想好。”
女人道:“我有什麼想不好的呢,卜天,你已經看不見了吧。”
卜天冷笑道:“你又知道?”
女人放在卜天脖頸的胳膊忽然向前,使勁鎖上卜天的脖子道:“你別想跟我裝,別人看不出來我不可能看不出來,你早就看不見了。”
卜天順勢說:“看見能怎樣,看不見又能怎樣。”
女人一愣,他能感到女人正在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掃視他,卜天有些小緊張。
不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
女人二話不說放下他,用驚喜地聲音道:“卜天!你在這!”
卜天:……
裘梟難很快趕來,他拉過卜天上下看了看道:“沒事?”
卜天在一瞬間心裡燃起來一種和前幾次都不一樣的感情,那是一種不捨和怨恨,最深的那種怨恨。
在裘梟難靠近他的那一瞬間,卜天幾乎被這種感情淹沒窒息,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裘梟難見他不語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小孩。”
卜天眨着一雙完全看不見的眼睛,十分自然的看向裘梟難道:“沒事,剛走神了。”
裘梟難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道:“走吧,他們等着呢。”
卜天十分自然的跟在裘梟難身後,女人走在他斜後方,卜天甚至能察覺到那種微弱的殺意。
卜天對此竟然毫無恐懼,他自從那女人出現就一直保持着一種麻木的感覺,他自己爲自己的麻木而驚訝。
他跟着裘梟難走出了這處奇怪的地方,似乎到了一個很空曠的地方,卜天眼前一片黑暗,他能感覺到裘梟難在哪,也能感覺到自己腳前有一塊能絆倒自己的石頭,他擡腳邁過去,又感到了帶着血腥氣的微風和五道視線。
一個年輕的男人聲音道:“卜天你跑哪了?讓我們這個找。”
卜天皺眉,他聽過這個聲音。
卜天道:“轉轉。”
男人重重地冷笑一聲,道:“啥?耍人啊。”
裘梟難道:“繼續趕路。”
裘梟難是爲了給卜天解圍,但卜天卻想聽這個男人說更多的話。
卜天道:“你也去找我了?”
男人道:“哦操,你這是啥意思?”
卜天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卻無論如何想不到到底像誰,索性他大致揣摩出兩人說話的規律,順勢道:“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男人從鼻腔裡嗤笑一聲:“你可拉倒吧,受不起。”
一個就在嘴邊徘徊的名字!但是認卜天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卜天正欲張嘴,裘梟難訓道:“卜天。”
只好閉嘴。
最平靜的一場夢境,直到卜天醒來之前,都沒有再發生任何事,在夢中同行的人似乎都很相熟,卜天用一種在夢境中的隨意感套着話,但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一行人在一個類似山谷的地方走了一夜,在卜天感受到太陽破曉的那一刻他醒了過來,正好趕在鬧鈴響起來之前。
卜天提早按了鬧鐘,躺牀上整理思路。
他聽過昨晚夢中的那個男人的聲音,他絕對聽過,他無比肯定。
但是是誰呢?
完全想不起來的一個熟悉的名字。
劉輕舟在睡夢中哼哼唧唧地吧唧嘴磨牙,毛毛糙糙地翻身,卜天在其上鋪不堪其擾終於決定先起牀洗漱。
早上吃早點時劉輕舟問道:“天小,我今天早上從我牀上撿到了你的枕頭。”
卜天冷靜道:“哦,記得還給我。”
劉輕舟:“你沒什麼想解釋的嗎?”
卜天:“並沒有哦。”
鍾涵:“劉小,你要慶幸你撿到的不是拖鞋。”
劉輕舟誠懇道:“我認爲他是要穿拖鞋所以纔沒扔。”
鍾涵誠懇道:“不,我是說我的拖鞋。”
劉輕舟:“本寶寶心裡苦。”
範志遠慈愛道:“我也苦。”
劉輕舟無話可說了。
卜天道:“我今天要晚點去上課,幫我請個假,順便把作業交了。”
劉輕舟:“說到作業……”
鍾涵:“作業……?”
範志遠:“??”
卜天十分習慣地道:“可以當我沒說,但如果你們很在意的話,就今天第一節課要交的作業。”
三人:“……”
鍾涵心懷着最後一絲期望問道:“楊廣飛?”
卜天笑道:“並不是哦,班主任的。”
劉輕舟:“呵呵。”
三人很快平靜下來。
範志遠到底是舍長,揮一揮手道:“早點走別吃飯了,去教室補。”
鍾涵也道:“對對對。”
劉輕舟:“呵呵。”
卜天道:“小組作業,咱們一組的。”卜天自己做了別人也就不需要做了。
劉輕舟飛快道:“天小放心飛,劉哥永相隨。”
鍾涵:“鍾哥永相隨。”
範志遠:“範哥永相隨。”
卜天:“呵呵。”
順利的結束話題。
成峰把一本《生命的重建》交給卜天。
卜天謝了一聲道:“我找了半天,查了索引才知道都借完了。”
成峰道:“你這是要什麼節奏啊。”
卜天道:“好好學習啊,不然按咱們心理學的就業率來看,我還是在天橋上擺個碗坐一天賺得多點。”
成峰氣地笑道:“有理。”
卜天在心裡掂量了一瞬間,還是說了出來:“我……見到他了。”
成峰瞬間站直了身體:“你見到了?真人?真的有這個人?”
卜天點頭,繼續翻書道:“有吧,我跟他接觸了大概五分鐘左右,什麼消息都沒得到”
槽點太多,成峰暫時性失語,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們說啥了?”
卜天想了想道:“幾乎就是什麼有用的都沒說,我要求和他談談被拒絕了,最後還被他用未知手段弄昏了,不過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應該真的就叫裘梟難這個名字,因爲在我叫他名字的時候
他的瞳孔有輕微的放大,代表他在那一瞬間有驚訝和輕微緊張的情緒。”
成峰皺眉,道:“做的挺好。”
卜天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好煩啊,這件事情把他的生活完全打亂了,而且似乎永遠無解,破朔迷離。
成峰猶在一邊思考,那個男人是怎麼把卜天弄暈的。
卜天翻了兩頁書,發現已經完全看不進去了。
這樣不行,卜天在搖了搖頭,讓自己強打起精神,但他還是眼睛放在書上,心裡已經不知道想到哪去了,他開始控制不住的動搖,開始懷疑自己。
也許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結論呢?
成峰頭仰在椅子上,可能已經睡着了。
他索性不再看書,,專心致志的發呆,從小卜天便酷愛發呆這個遊戲,這種能把意識脫離出軀殼的活動讓他深陷其中,未見得真的能在這個過程中想明白什麼,但總能平靜片刻。
手機在手邊震了一下,把他嚇了一跳,這纔看見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卜天試探的叫了兩聲,成峰睜開眼睛,眼底有些茫然。
卜天十分抱歉的道:“耽誤你的時間了。”
成峰捏着鼻樑,讓自己慢慢地清醒起來:“是我自己覺得好奇。”
卜天更多的是感覺到莫名的慌亂。
成峰:“我還是想知道,他是怎麼把你弄昏的。”
“不知道,他把手放到我眼前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我就失去意識了。”卜天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該走了。”
成峰也跟着站了起來,他的表情十分奇妙:“他……在你失去意識之前給你說什麼了嗎?”
卜天早已想過這個問題,不假思索道:“你是說催眠之前的心理暗示嗎?我仔細想過了,幾乎沒有任何跟心理暗示有關的詞語和動作。”
成峰的表情更精彩了。
卜天:“所以你有什麼想法。”
成峰道:“什麼想法都沒有。”
卜天自己也知道,肯定是這個結果,他在最近突然真正的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十分複雜,甚至覺得自己碰上了靈異事件。
是不是鬼啊?一個念頭毫無預兆的出現,把他自己嚇了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