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地震的事情全國哀慟,災後重建隨之而來,每個人臉上都是嚴峻而慌忙的表情,卜天越發找不到自己了。
裘梟難有半個多月都沒聯繫卜天,崔無敵倒是常來,送些物資就走,他們沒有住帳篷,就留在鐵皮房裡,劉琴被這場災難打擊地臥牀兩個星期才起牀,元氣大傷,卜天只能看着卻什麼也做不了。
卜天的狀態也不太好,他記得裘梟難說這場大亂結束後,他的家人就會回來了,可他卻覺得這個過程並不是那麼輕鬆的。
六月份的天氣炙熱,鐵皮房不透氣,兩人住着開始有些不舒服,劉琴問他學校是怎麼安排的,卜天也不是很清楚,只好說:“休整,等通知。”
劉琴點點頭道:“你姥姥想讓咱們回F市,我們在這住了一個月了,再待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我答應她了。”
卜天卻愣了一下,離開B市?那他爸和爺爺奶奶還能回來嗎?他們回來了要去哪?
可這些卻不能對劉琴說,卜天只能點了頭。
劉琴道:“下次無敵再來,你和他說一下,這幾天真的是麻煩人家了,非親非故的,我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個朋友,等過段時間,咱們回來好好謝謝人家。”
卜天應了,卻知道這事辦不成,崔無敵纔不會過來吃飯,他能過來都已經是很不錯了。
結果崔無敵真的一個星期沒有過來。
劉琴等的心急,爲難道:“不然我們先走吧,你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
災區信號不好,縱然後來卜天留了他的號,這個電話也不是說打就打的。
崔無敵終於來了,卻是少見的狼狽,一臉鬍子茬,不知多久沒洗漱了,油光滿面,衣服也是上次來時穿的那一身。
卜天道:“怎麼了?很忙?”
崔無敵在沙發上翻了個眼皮道:“快死了。”
卜天道:“沒事吧。”
崔無敵道:“目前沒有,難哥說你和你媽最近可能會有事,所以讓我來照應着。”
原來他都想到了,卜天心裡想。
崔無敵道:“有事你就直說吧,不用客氣。”
卜天道:“我媽打算回F市了。”
崔無敵隨意的搭了一句:“你家是F市的啊。”
卜天道:“我媽孃家是,後來嫁給我爸纔來的這。”
崔無敵道:“走吧,我送你們。”
卜天猶豫道:“走了……我爸他們還能回來嗎?”
崔無敵乾脆道:“能。”卻也不再多說了。
卜天只好點頭,隨後又道:“謝謝你了。”
崔無敵道:“受人之託。”
卜天道:“替我謝謝裘梟難。”
崔無敵終於擡眼看了他道:“誰也不用謝了,你以後記着點難哥的好就行。”
卜天不愛聽這句話,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純粹的外人。他含蓄隱忍慣了,只是點了點頭。
但是走的那天,裘梟難還是來了。
他的情形並不比崔無敵好多少,也是滿眼的血絲。
卜天輕輕地關心道:“很忙嗎?”
裘梟難一邊幫他們
搬行李一邊道:“有點。”
卜天知道他一向大事化了的習慣,便明白真的是出事了。
卜天道:“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裘梟難看着他笑了:“照顧好阿姨。”
卜天也笑了:“別的呢。”
裘梟難道:“還有照顧好你自己。不用想太多,等以後這些你都會明白的,我們也需要你。”
卜天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在忙什麼。”
裘梟難道:“第一批清醒者一直不安生,出了這件事就是他們嘗試了新的時間設備,想把時間調
到時間停止前,然後跳出時間輪迴,但是失敗了,時間設備放在了五個國家,每個國家三個城市,時間直接停在了空間記憶最強烈的日子,所以一般都是發生巨大災害的那一天,所以這些個城市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災害,我們和其他國家的清除者溝通拆除,對方那邊也亂,什麼也談不下,另外這次的時間波動又大,死了很多人,很多人的記憶都混亂了,我們就得一個個清除,這些天的新聞也播了很多錯的,惹了大麻煩,網上‘時間停滯說’的言論越來越多,證據也越來越多了。”
卜天看着他的樣子,也覺得替他頭疼了。
裘梟難反而笑了:“你想幫我嗎?”
卜天道:“想啊。”
裘梟難道:“好啊,可你不是要回F市?”
卜天道:“我把我媽送回去,然後我就跟着你行嗎,我現在沒什麼事。”
裘梟難點了點頭道:“那我先謝謝你了。”
卜天不想聽謝謝,只是道:“怎麼這麼客氣。”
回了F市兩天,卜天好好地和劉琴說了自己要出去幫朋友忙,具體是什麼忙沒說,劉琴沒多問就讓他走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也希望卜天能堅強的走出陰霾,兩人都裝作稀鬆平常的樣子,不肯讓別人看出傷心或是別的什麼。
劉琴只是道:“出了門要好好照顧自己,兒行千里母擔憂。”
卜天眼淚就快要出來了,劉琴卻道:“行了,你朋友快等急了。”
卜天的姥姥對他要出門十分不滿,在屋子裡不出來,劉琴輕輕地道:“別擔心了,家裡總不會有事,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快走吧。”
卜天點了點頭。
裘梟難的車等在樓下,卜天坐上車的時候心裡已經感覺到一派平靜。
裘梟難道:“安全帶。”
卜天便繫上了安全帶道:“去哪啊?”
裘梟難道:“先回B市,帶上咱們的人,去內蒙古。”
卜天道:“內蒙古好啊,大草原。”
裘梟難笑道:“嗯,有機會去看。”
卜天閒扯道:“我之前還去過內蒙古呢。”
裘梟難道:“是嗎。”
卜天道:“是啊,大一和同學一起去的。難哥,你之前是幹什麼的啊?”
裘梟難道:“家裡開了個修車店,我幫着瞎忙。”
卜天想着他穿着一身迷彩服修車的樣子,覺得十分合適,於是他笑道:“挺好的。”
裘梟難道:“不比你們大學生,混口飯吃。”
卜天道:“什麼啊,現在大學生一抓一把,沒能耐的人才去讀書呢。”
裘梟難勾着嘴角看了他一眼道:“瞎扯。”
卜天讓他這一眼看的心一慌,沒話說了。
二人到了B市接上了崔無敵,還有一個一頭捲毛的男人,叫大會,人民大會堂的大會。
大會伸出一雙肉呼的手親切地道:“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卜天也道你好你好。
大會一屁股坐上後車座:“熱死了,小天兄弟開開車窗透透氣吧。”
卜天應了,裘梟難從後車鏡瞥了他一眼道:“都弄好了?”
大會道:“好了啊,我都交代給他們了,咱們放心走就行了,不過也得他們忙一陣子了。”
裘梟難道:“沒事,等咱們回來也許還能幫個忙。”
崔無敵道:“夠嗆吧,咱們這趟還不知道啥時候回。”
卜天見他插不上話,便靠在一邊刷微博,將微博界面向下一拉,刷新時一聲清脆的提示聲。
裘梟難淡淡的掃了一眼,發動車,幾人有一搭無一搭地交談。
快傍晚的時候,路過了一個加油站,大家紛紛下車休息。
大會道:“小天兄弟挺厲害啊,坐了這麼久都還能坐住。”
卜天道:“上學上的,以前高中的時候一天坐十多個小時。”
大會道:“唉,我也上過啊,怎麼就坐不了車。”
崔無敵嘲笑他道:“你上的那是什麼學。”
大會也不惱,拍拍腿道:“說的也是。”
卜天卻見裘梟難進了超市,也跟着走了進去。
裘梟難正在挑水果,說是挑,其實就是隨意把水果撿進塑料袋。
卜天道:“買橘子?”
裘梟難道:“車上吃這個不容易暈車。”
卜天哽了一下,他倒是想說你看出我暈車了?但是不太好意思。
裘梟難卻間接回答了這個問題:“愛吃山楂嗎?”
卜天綻放了個大笑臉道:“不挑食。”
裘梟難看了他一眼:“挺好。”
結賬的時候卜天才看見,裘梟難也買了暈車藥。
裘梟難道:“車上有水,回去吃了。”
卜天點了點頭道:“其實不是暈得很厲害。”
裘梟難道:“在車上玩手機容易暈。”
卜天伸了個懶腰道:“沒事幹啊。”說是這樣說,再上了車也沒再玩手機了,左右無聊,便靠在
一邊假寐。
裘梟難把一隻橘子掰開了放在旁邊,清香味驅散了車裡渾濁的氣息。
半夜,卜天迷迷糊糊地醒了,才發現駕駛座上已經換了崔無敵,後面的兩人閉着眼睛,也不知道
睡沒睡着。
卜天輕聲問道:“到哪了?”
崔無敵道:“早了,一會兒找個地方落腳。”
卜天下意識以爲他們在照顧自己,於是道:“我沒有關係……”
崔無敵道:“我們也是人啊,這一天天連軸轉誰受得了啊。”
卜天哦了一聲道:“那就好,休息吧。”
大會睜開眼,他睡得油光滿面,此時隨意的摸了一把道:“幾點了。”
崔無敵道:“十點多,過了前面的收費口,咱們找個地兒住。”
裘梟難睜開眼,卜天從後視鏡看到他眼底是一片清明。
卜天沒話找話道:“睡着了嗎?”
裘梟難隨意嗯了一聲道:“累嗎?”
卜天道:“不啊,怎麼會累啊。”
大會卻道:“唉,我感覺自己骨頭都要散架了,讓我幹活還行,最怕坐車了。”
崔無敵道:“拉倒吧,幹活你就行了?”
大會是個會爲人處事的人,善交際拉攏,可能也真有有深入性格的隨和,聽到這種帶刺的話也不
生氣,反而跟着笑道:“你說得對啊,我還真是幹啥啥不中。”
卜天看他這個人有些微胖,看着就是可親的,於是也生了結交的心思,便攀談道:“您是哪裡人
啊。”
大會親切道:“祖籍F市的,後來搬到B市待了十多年。”
卜天驚訝道:“我也是!你年齡不大啊。”
大會道:“是啊,是我小時候搬的,我二十八,顯老吧,主要是胖的,胖人就顯老。”
卜天道:“不啊,這樣正好,我們系裡有一個男生快二百斤還自信着呢,和他一比你瘦着呢你,
現在的人都太瘦了,也不好。”
大會一笑眼睛就剩下一條縫:“這話我樂意聽。”
崔無敵說:“就不敢面對現實唄。”
大會開玩笑道:“你這個人真夠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