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大安得禮身上套的是軍官纔能有的鐵甲,得虧了這身鐵甲,明軍的長矛沒能洞穿他的身體,但衝撞的力量卻是讓他的胸口跟被用巨石砸了一般,疼的裂心裂肺同時,一口氣也是提不上來,手中的長刀也是瞬間從手中脫落。
那感覺,就好像整個人被按在水下,拼命想上來呼吸一口卻任憑手腳怎麼動,都無法浮出水面一般。
跨下的座騎黑馬不知道主人的難受,但戰馬是具有靈性的動物,它或許不知道主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卻能感受到死亡。
黑馬本能的想止住自己的腳步,然而身體還是在往前衝去,最後不偏不倚的撞向了死亡之矛。
矛尖一下就刺入了黑馬脖子和前胸的連接處,然後在軟骨間一滑而過,滿是鮮血的茅頭從黑馬的後脖處露了出來,繼而筆直的又刺進了安得禮沒有鐵甲保護的臀部中間。
鑽心般的巨疼讓身經百戰,渾身佈滿傷痕的安得禮也忍受不住,他慘叫一聲下意識的蹬直雙腿,試圖從馬鞍上站起,可下面卻好像被釘住般動都不能動,最後連同心愛的黑馬一頭撞在了明軍的木柵上,繼而雙雙倒地。
只是,他的身軀卻怎麼也無法和黑馬分離。
他也沒有當場死去,他驚恐的雙眼並不是看向木柵對面的明軍,而是看着自己的屁股。
最後,失血過多的他,終是模糊了視線。
和直接被明軍一丈多長的長矛捅穿相比,那些墜馬之後被馬蹄亂踏的金兵死的更爲悽慘,很多人的骨頭都被踏的粉碎,跟個軟骨人似的,莫說站起來,就是動都不能動。
衝在最前面的金兵死傷慘重,但是那麼多的戰馬連同馬上主人的重量一起撞向木柵,衝擊力也是十分的高,致使不少地段的木柵或是被撞開一個豁口,或是被撞的搖搖欲墜。
“放銃,放銃!”
楊寰叫的嗓子都啞了,此刻既是重創金軍的好時機,同時也是明軍生死存亡的一刻。
能夠擋住這波金軍,便是活;
擋不住,就是死。
“砰砰”聲不絕於耳,明軍的火銃不時打響,卻非那整齊的銃擊,而是自由射擊。
這會,也不需要瞄準,裝好藥子對着柵外轟一銃就是。
“飛空殺敵震天雷”等火器依舊在噴射着藥子,明軍不指望這些殺傷力不高的火器給金兵造成死亡,只希望這些火器能夠最大程度讓金軍混亂。
蕭部僅有的三杆大杆子銃和兩蹲虎蹲炮這會也是打的發燙,放炮的士兵不得不放棄這幾件殺傷力較大的火器,拿起長矛奔到前面去刺那些金兵。
他們不是不能用水替虎蹲炮和杆子銃的銃管降溫,只是那樣的話,很容易使得炮管變軟,如此再裝藥的話極有可能炸膛。
“投!”
胡小旗大喊一聲,將手中已被點燃的陶雷用力甩向了當面金軍陣中。
“砰”的一聲,陶雷爆炸開來,四射的鐵釘和鉛丸飛空射向四周密集的金兵和戰馬。
一顆又一顆的陶雷和石雷就這樣被甩了出去,每甩出去一顆就意味着魏公公的腰包縮水一顆,但只要能殺死一個金兵,遠在後方的魏公公都會感到內心十分的愉悅。
巴音悶着頭和同伴們拿着短刀弓着腰在木柵下面來回移動着,他們的目標不是馬上的金兵,而是那些墜馬的金兵以及撞在木柵上的戰馬。
金三順和一隊士兵則是在袖子上綁了個塊紅布,他們的職責不是殺敵,而是將那些受傷的同伴拖下去。
不然任由這些傷兵在陣中哀號,對己方士氣是個很大的打擊。至於這些傷兵,眼下只能進行簡單的包紮,能不能活着回到義州治療,要看他們的命大不大了。
蕭伯芝一身鐵甲,按刀帶着數名親兵站在營中搭建的哨臺上,身爲一軍主將,他不需要親自殺敵,他只要做一件事便行,那就是盯着敵人的動向做出相應的部署。
哨臺上的旗兵不時打旗,將主將的軍令傳遞到各部。
魏學文的騎兵大隊始終沒有得到出擊的命令,因爲蕭伯芝認爲還不到他們出擊的時候。
“韃子倒也拼命的很,比北虜能打一些。”
蕭伯芝對左右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再無言語,只是牢牢盯着北方那面白色鑲紅旗。
以他對建州的瞭解,那面白色鑲紅旗下肯定是建奴所謂的旗主。
阿拜麼?
蕭伯芝腦海中浮現出一年前在建州看到的那個二十多歲所謂三阿哥。
.........
已被撞開不少豁口的木柵還是牢牢控制在明軍手中,在明軍不遺餘力的打擊之下,不足一里地的明軍木柵前滿是金兵和戰馬的屍體。
這一幕讓主攻的鑲白旗第一甲喇額真固爾託很是肉疼,也很憤怒,但他卻沒有下令收兵,而是讓戈什哈吹號命麾下的牛錄額真不惜一切代價突破明軍防線。
明軍的頑強抵抗和己方的傷亡慘重使得一些金兵感到膽寒,但在嚴厲的軍令之下,他們卻不敢後退。
數百名金兵從馬上翻身跳下取出長弓,瞄也不瞄便射向明軍。這是他們慣用的攻擊手段。
數百枝大箭同時落下。
一名正咬牙豎着手中長矛的明軍被一支大箭正中面門,連慘叫都沒有發出,直接就是仆倒在地,手中的長矛也一下脫了力被正扎穿的金軍戰馬撞斷在木柵上。
抗金救國軍的盔甲並不多,不過爲了最大程度的保存士兵生命,好讓他們完成誘敵使命,魏公公將其餘各部的盔甲抽調了不少配給了蕭伯芝部,雖然主要是棉甲,但對於弓箭的防護能力還是遠強於皮甲的。
只是,金兵長弓力道十足,一箭下去,整個箭頭都沒了下去,固然不致死,卻也讓中箭的士兵瞬間失去戰鬥力。
在金兵的這輪箭雨下,沒注意防箭的士兵當場就有三四十人倒地。
“防箭,防箭!”
“舉盾,舉盾!”
明軍的軍官們一邊躲避箭雨,一邊大聲叫喊。
很快,一塊塊挨牌被舉起,將頭頂上空遮得密密麻麻。但也偶爾有兩三枝好像長了眼睛般的箭枝從縫隙處落下,中傷明軍。
很快,一塊又一塊連得密密麻麻的挨牌上,紮上了一根又一根的羽箭。
哨臺上的蕭伯芝視線只是在己方陣線瞄了一眼就又回到了那面白色鑲紅旗下。
他在判斷那個二十多歲的愣頭小子什麼時候將手中的力量全部派上來,那時,纔是真正的死戰。
也只有頂住了那波攻擊,他蕭都督才能突圍後撤,否則,他蕭都督真的就成了被吞的魚餌了。
這是個艱鉅的任務。
蕭伯芝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小看了黃牙辮子們,對方所展現出的戰鬥力不比遼東的衛所兵差。
好在,魏公公給他調撥的是比衛所兵們強得多的精銳。
嗯,皇軍?
蠻古怪的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