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畢恭畢敬的捧茗上前,奉至正揮墨潑毫、神情愉悅的趙璟面前,笑道:“啓稟陛下,李夫人已安置妥當。”
趙璟氣定神閒的勾勒一筆,掀起眼簾睇他一眼:“她可有異議?”
“不曾。陛下,您頒諭設立浣衣館,可要傳令至各司職處?”張先問得小心翼翼,只因他知這位皇上從不是興之所至隨意行事之人。在福寧殿設立浣衣館只是一樁小事,然擔任這館主的若是前皇后,就絕不是尋常事了。 趙璟放下手中的紫檀鎏金狼毫筆,一旁的小公公立即奉上了淨帕。他拭淨手,方意味深長的道:“從承醫至宮女,再至館主,日後她還能晉爲何位?朕倒有幾分興致。宣朕旨意,李謖如今封爲從七品浣衣館主,居福寧殿,近身伺候!”
“遵旨!”張先一字不落的將趙璟的話聽進了心裡,心中直嘆道,看到那位前皇后又將在前廷後宮掀起一股風浪。
鴻圖華構的紫衣閣離趙璟所在的正殿並不遠,緊挨着趙璟時常所處的御書房。
她沐浴罷,青絲染了些許水珠,披泄在雪白的裡衣上。她一邊挽發,一邊朝高榻走去。榻上,澤兒圓圓的小身子上蓋着柔軟的衾被,他小鰱魚似的小嘴裡吮着自個的小手指,睡得十分香甜。她莞爾一笑,坐於榻旁,拉出他的小手指,傾身在他柔軟的小臉蛋上親了親。
將衾被曳好,她慢慢環顧這間雕樑繡戶的臥房。房內的一應擺設毫不遜色於妃嬪的宮闈寢臥,或更顯華貴。當中的三鼎雕籠亦燃着只有趙璟能用的佳楠木,讓她時刻清醒的意識到趙璟就在她不遠處。
她的目光移向十錦格上的一隻烏木藥箱,正是她的藥箱,只不過如今藥箱外扣着一柄鋃鐺金鎖。她有些好笑又好氣的搖了搖頭,趙璟分明是讓她看得着、碰得着就是用不着。
視線再移向另一處,雕壁上赫然掛着一幅清雋絕倫的仕女畫像,畫中的女子是她,畫旁題字的也是她!
李謖如閉眸一嘆,起身走至窗櫺旁。她的臥房位於閣內二樓,推開窗櫺便能望見燈火通明的御書房。
“幾番心思,究竟何去何從?”她凝眸緊視御書房,喃喃自語。
忽地,一抹身着紫綃翠紋裙的婀娜身影尾隨一名公公行至了御書房前。李謖如一怔,宮燈通明的閣外,她瞧清那抹身影正是蘇宸妃。
不多時,御書房的門扉打了開來,她瞧見蘇宸妃朝內深施一禮,繼而又見趙璟笑意溫存的走了出來,輕攬起她,似說笑了句什麼,惹得蘇宸妃嬌笑如花顫,接着,他攬着她往前行去,去的方向正是他的寢宮。
李謖如目送他攜美遠去的背影,眉目一擰,心頭驀然浮起一股鬱滯之感。她十分清楚這種感覺,她明白如何表述她此刻的感覺。是,她在吃醋,她在在乎。吃醋他與女子的親近,在乎他的溫柔不是對她……明知如今她千不該萬不該有這種情緒,但她也曉得,如果她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也不會落得此般田地。
李謖如有些氣惱的關上窗,拂滅燭火,回榻睡下。
張先遠遠覷眼忽然漆黑下來的紫衣閣,而後又覷了眼皇上嘴角分明有些狡詐的笑,心下直犯嘀咕,皇上從不喚嬪妃來福寧殿侍寢,更不會喚妃嬪特意到御書房外來。難道皇上是有意讓李夫人看見這一幕?
趙璟鬆開攬住蘇沛嵐的手,淡笑道:“愛妃,朕今夜尚有奏摺批閱,改日再陪你賞月!張先,派人送蘇宸妃回宮!”
蘇沛嵐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已被張先請走了。
趙璟轉身又往御書房走去,不過目的地並不是御書房,而是紫衣閣。屏退一干宮人,他悄無聲息的推開了紫衣閣的門,就着如練的月光,步履沉穩的踏上了二樓的臥房。
他難掩心底莫名雀躍,眉梢眼角皆染上了輕快的笑。推開李謖如所在的臥房門,他一步一步朝寬敞的高榻踱去,極之自然的褪衣脫靴,偎上了牀榻,舒臂一伸,牢牢將側臥向裡的李謖如摟得了結結實實。
並未睡着的李謖如登時僵直了身子。她在他推開門的那會兒已醒了,不過先前並不知他想做何,只得默不做聲。哪知這堂堂天子竟然堂而皇之的解襟除
履,摸上了她的牀。
趙璟自然感覺到她身子的僵硬,脣角的笑再度氾濫,他將她鎖在胸前,在她耳畔喃聲低語:“既然知道是朕,就不必裝睡了!”
李謖如背對他僵硬的窩在他懷裡,澤兒睡在最裡面,對她的欲哭無淚毫不知情。
她悶聲道:“皇上,您是專程與奴婢偷情來了?”放着蘇沛嵐這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不要,他竟然爬上她的牀,李謖如再度糊塗不明他的想法了。
趙璟低低的笑了起來:“偷情?這詞不錯!朕未與女子有何偷情之機,今次嘗試一番未償不可!”
李謖如有些羞惱的掙了掙,趙璟卻忽地在她細嫩的頸項輕齧一口,低啞的道:“你那兒子就在身旁,別亂動!”
李謖如漲紅臉,感覺身子漸漸滾燙起來。耳邊聽到趙璟又說道:“朕攬着蘇宸妃時你可覺得不舒坦?”
難道他是故意讓她看到那一幕的?李謖如怔了怔。
“皇上與蘇宸妃乃是天人,奴婢豈敢如何不知好歹?”她未讓語氣中吐露一絲酸意,卻惹得趙璟不高興起來,他哼了記:“是嗎?朕倒是自作多情了!”
李謖如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不自在的轉開話題:“您下旨命奴婢掃除宮中閒言碎語的風氣,奴婢恐無能爲力!”她區區洗衣婦能去管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娘娘們?
趙璟轉過她的身子,扣住她滑膩的下巴,目光深沉的凝視她盈潤如水的清眸:“朕既然讓你回宮,赦去你的罪名,其中含意已不言而明。如果你再做出讓朕爲難的事,朕不會再保你。不論這孩子是何人之子,是叫元寵還是別的名字,他既名歸你子,朕便不想再聽到別的碎語!”蕭惜筠敢在他面前試探,如果他承認此子與他有關,後宮之中必會對李謖如有幾分忌憚,如果他否認此子,她身上立即會多一條不貞之罪!
李謖如恍然醒悟,原來他所說的閒言碎語指的是澤兒的身世。難道他將澤兒抱入福寧殿,爲的是讓旁人難拿她被廢后生子一事做文章?他是在她爲脫罪?他在爲她着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