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謖如午後在福寧殿前離開且只過了兩個時辰,她還正琢磨着怎麼避開趙璟見一見澤兒,這會兒就有人宣她去福寧殿覲見。
李謖如瞧着那前來宣旨的公公滿臉怪異的神色,像是想笑又不敢笑,心下不禁起了疑。但她也未去打聽究是何由,只因她深知趙璟身邊的這些人個個口風極緊,不論大小事由,絕不會往透露半分。
溫如薏這會正陪同楊妙珍在下棋,她便獨自隨宣旨公公出了絳萼殿。
她在太監入殿通稟後,終於再度踏入了福寧殿。眼裡映入熟悉的物事,一陣難以言明的悵然霎時涌上她的心頭。不待她多思,耳邊已聞及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以及澤兒的哭鬧聲。
她一驚,立即擡頭望去,目光掠過趙璟,往他身後被張先抱在懷裡的澤兒看去。
澤兒仍哭鬧不停,握着小拳頭,昂起腦袋哭得驚天動地,眼淚淌得滿臉都是,直讓李謖如瞅得心疼不已。
趙璟一見她,心間頓時浮起一陣異樣的喜悅。不過,他卻板起臉,正待佯怒叱喝她一二:“你……”
他話還未出口,李謖如已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掠了過去,生生讓他將話給嚥了回去。
李謖如連步上前從張先手中接地澤兒,憐愛的拍撫着,口裡不停呢喃輕哄,全然對已然沉下臉的趙璟視若無睹,直把滿殿的宮人瞧得面面相覷。
廢后果然就是廢后,對皇上竟也敢如此忽視!
趙璟眉頭攢成了八字形,臉色沉得厲害,渾身散發出一股怒意。但李謖如卻晃若未覺,在一片噤若寒蟬中溫柔的哄着哭鬧不休的澤兒。
如此一來,福寧殿裡便形有了這詭異的一幕。
當今天子滿目怒火的瞪住眼前正抱着嚎啕大哭半歲小娃娃的宮女,周圍一圈的宮女太監緊緊低下頭,一動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
澤兒在李謖如的輕哄聲中,漸漸停止了哭鬧。然而,還未等衆人鬆口氣,他竟然又一扁小嘴,繼續“哇哇”的啼哭起來,無論李謖如怎麼哄也不管用。
張先覷眼趙璟越來越的臉色,趕緊上前道:“夫人,小公
子怕是餓了,還是讓奴才抱小公子去找乳孃吧!”說話間,他連連朝她使了記眼色,旋即才抱着澤兒離開。
李謖如自知自己方纔的行爲拂了趙璟的臉面,滿是不捨的將澤兒交給張先,轉身朝趙璟跪了下去:“奴婢叩見皇上!”
趙璟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記,“你眼裡還有朕?”
李謖如抿了抿脣,低聲喃道:“心間念想還不夠麼?”多虧了他,她這些日子來還真沒停止想他。不論是想着如何避開他了,還是想着曾經與他經歷的事,亦或是想着他會如何對她的事……總歸是睡時也想到他,不睡時則是橫豎都會見到他!
她這喃喃自語聲壓得極低,自以爲他不會聽見,但趙璟卻偏就聽了個清楚。他當下臉色稍霽,心頭的不悅減了七分,他朝一旁的宮人揮了揮手,衆宮人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李謖如一見殿中又只剩下他們,登時挺直背,心裡也升起了防備。
“朕不會吃了你,不必如此提防!”趙璟哂笑,微傾身執起她的手,將她扶了起來。然他方一將她扶起,大手已然順勢勾住了她的腰肢。
他的舉動讓李謖如差點翻了個白眼,爲何以往她未發現他如此喜歡輕薄她人?
“皇上,敢問您讓奴婢來所爲何事?”先前她想見澤兒他不讓,這會又宣了她來,難道只爲攬一攬她的腰?
趙璟輕聲一笑,心底仍爲她方纔那句心間念想而愉悅不已。他的指尖掠過她鬢邊的烏絲,緩緩下滑,落在她的頸間,而他嘴邊則徐徐翕動着:“你可知你那孩兒做了何事?”
李謖如被他曖昧的舉動惹得微微染紅了雙靨,未能抑止住經他觸碰所帶來的悸動,她有些狼狽的道:“澤、寵、寵兒做了什麼?”差點兒說出澤兒的本名,她連忙改口,但已來不及了。
趙璟指尖輕輕按壓她耳後的穴道,果然如桑白芨所言耳後穴硬如木。他心中揣摩,邊擰眉道:“朕若想知道此子的來歷,不會是難事。”言下之意,她的費心隱瞞在他眼裡只不過是他的縱容罷了。
李謖如悶哼一記,欲掙脫他的手,卻被他下一句話
引得忘了掙扎:“明日錦瑤回宮,想必你不想與她見面,朕將你調入福寧殿如何?”李謖如與錦瑤談不上深仇大恨,但錦瑤當年看不慣李氏一族的跋扈作風,李謖如不待見錦瑤的好管閒事,二人關係不好滿朝皆知。前兩日,錦瑤在回宮途中已聽聞李謖如未死回宮之事,隨後便致信於他,讓他將李謖如留給她處置。
李謖如如今的身份不比當年,而錦瑤貴爲公主,且又有他與太后寵着,素是嬌慣。當年她就未將李謖如放在眼裡,如今李謖如名義上只是個宮女,只怕會在錦瑤手上吃些硬虧。
他是在擔心她?李謖如微有錯愕。
“怎麼?你不願伺候朕?”趙璟收緊了手掌,緊緊梏住她。
李謖如古怪的盯住他,“我已向珍順容請求去玉澗閣種杏樹!”之所以選擇玉澗閣,一是因其偏,二是因錦瑤最討厭的地方就是玉澗閣,據說是她幼時在閣裡見到了鬼,直到現在她都不願去那兒。
趙璟倏地朗笑起來:“朕倒是忘了,你專會挑她軟肋下手!不過,縱然你在玉澗閣裡不出,她不入內也能命人將你抓出來。但在福寧殿內,她絕不敢放肆。”
“皇上,您讓我到福寧殿來真的只爲讓我避開錦瑤公主?”李謖如可不會傻傻的相信他如此體貼她的處境。若他真體貼她,直可命錦瑤不得刁難她,而非有意讓她到福寧殿來。
趙璟收回手,玩味的凝視她道:“在你眼裡,朕難道做什麼事都是有圖謀?”
李謖如被他放開,腰間一鬆,反有些空虛之感。她正了正心神,“我不敢妄測!然,”她擡起頭,“皇上您迄今對我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有圖謀的?”此次又是爲何事?三王擒了兩個,壽王已難成大器。羯羊國使者來訪更與她無關聯。他要對付蕭家,先讓樑嶽將回京從朝政上制約蕭家,從而又寵幸別的妃嬪,從後宮中打壓蕭家。
他不讓她離開,是因她損了他的威嚴。原以爲他會借她的恨來制衡蕭惜筠,可又一直未見他有動靜。她還能爲他做什麼?他召她入福寧殿,又是爲哪般?
李謖如糊塗了,真的糊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