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一直都是個倔強的孩子。
這些年來她一直跟着自己的媽媽過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什麼人,除了媽媽,她還有2個對她們不聞不問的舅舅。
小時候她一直都不懂,爲什麼別人的舅舅都會帶着她們去玩,而她的舅舅,卻是看到了也不能開口喊一聲的擺設。
大了一點兒,她才從媽媽口中知道,當年的媽媽因爲被人侵犯而未婚先孕,所以被家裡以敗壞名聲的名義給趕了出來。那時候年紀還小的兩個舅舅只知道自己的大姐是個壞女孩,而不知道,他們當時哪怕只是求求情,都會讓人心裡舒服一點兒。
到了後來,小魚和媽媽更是被沈家給徹底地遺忘了,遺忘到長大後亭亭玉立的小魚就站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女孩兒,身上也淌着沈家的血。
小魚也曾天真地想過,是不是思想古老的老人們去世後,就可以去和沈家相認。
但是媽媽告訴她,沈家把她們趕出來,不過是因爲自己的外婆並不是沈老太爺的正妻,沈老太爺老了不管事兒,大太太便使計策,將她們趕了出來,分不到一分錢的家產。
小魚就是這樣,一夜之間突然長大的。
當她知道自己的好朋友芳芳和沈家牽扯到了之後,她不是不糾結的。然而她又能說什麼呢?她只能默默地把心事嚥進肚子裡,把笑容掛在臉上。她,和沈家沒有關係啊。
可是芳芳卻被自己的舅舅糟蹋了,被自己的舅舅給害得要背井離鄉,遠走他鄉。她內心掙扎了好久,卻毅然決然地決定要陪着芳芳一起出國。
那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那個自己的舅舅,一臉嘲笑地看着她,她知道,那個人心裡想的一定是對自己的鄙視。對啊,這些人,就知道利益。他肯定是以爲,自己是爲了出國去而故意裝出這幅模樣要求出國的。可是,真傻啊,她這是爲了給沈家還債呢。
誰會喜歡去給別人做僕人?
嘆口氣,小魚從自己的思緒裡抽出
身來,呆呆地坐在牀沿,看着腳下那片月光發呆。
直到月光移了地方,小魚才終於清醒過來,轉過頭摸出了塞在枕頭底下的那支手機,播出了一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清冷的男聲傳來,小魚只覺得像是與那個人中間隔了一個光年似的那麼遠。
那個人,是程天行。
程媽媽是自己的媽媽年輕時的密友,在那時,常常向吃不上飯的自己和媽媽施以援手,到後來,更是把媽媽收進了程家做僕人,好讓她們有口飯吃。小魚跟着進了程家,認識了這個和她羈絆了一生的男人。
她本來是按着媽媽的囑咐,叫他天行少爺的,可是程天行不滿意,他要小魚喊他天行哥哥。程爸爸和程媽媽卻也不介懷,只把她和媽媽看做自己家裡的人,這份恩情,她揹着,只覺得好沉重。
她愛他,也感恩於他,這樣複雜的感情,她要用如何堅韌的一顆心去負擔?
她是真的有點想他。
那邊的人在得不到迴應後便也就掛斷了電話,在此之前,小魚聽到他說:“就這樣夠了吧,不要再打來了。”
眼淚便嘩啦一下,淌了下來。
芳芳不知道,她陪着她們出國的代價,便是永遠地失去程天行。
她還記得那天的爭吵,程天行那天冷漠的表情,彷彿還歷歷在目。
“你就一定要出去嗎?”程天行神情冷淡。“哪怕,是失去我,你也不在乎?”
小魚咬緊嘴脣,點點頭。
程天行走上前抱住了小魚,在小魚剛想回抱住他的時候,程天行卻又鬆開了手。
“好吧,擁抱一下,作爲告別。”程天行的眼神冷得像是落入了冰窟。“從此以後,我們就永別吧。你去你的外國,陪你的芳芳,就讓我,獨自在這國內,過我的生活好了。”
“就不能等我回來嗎?”小魚拉住他的手。“我只是出去一下子而已,我會回來的呀。”
程天行卻冷笑着搖了搖
頭。“我等不起了,小魚。你真的就像是一條魚,而我卻不是漁夫,我抓不住你。”
“哪怕抓住了你,你也會拼個魚死網破,哪怕你順從了我,我也是要殺死你的漁夫。我們在一起……我們如何在一起。”
我們……如何在一起……
小魚想起他的那些話,就覺得想笑,只是笑起來的時候,淚水也會涌出來。
笑容,和淚水一樣澀。
這一切是怎麼了呢?小魚放下電話,躺回了牀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這漫漫長夜要如何度過。
她最近在用讀書來催眠自己,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傷心的事情。然而,在這寂靜的夜裡,她卻還是無法剋制自己的思念。
學校裡不是沒有好的男孩子,然而她卻只想着程天行一人。她在網絡上看到了好多關於國內的新聞,她每天關注着國內的變化,她知道程天行和另一個富商家裡的女兒訂了婚,也知道自己的媽媽一個人搬離了程家,了無音訊。她好着急,卻不知從何下手去尋找。
她沒有告訴芳芳。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其實她也過得好累,然而卻沒有人知道。她每天咋咋忽忽的笑容下面到底埋藏着什麼,有誰會知道呢,有誰會關注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啊。
真的,這個世界上的故事實在是太多了。她默默地看着別人的故事,卻把自己的故事給藏了起來。
那次的過山車事故,天啊,天知道她有多希望那一刻自己就坐在那趟車上?然而事實卻是,她在那一刻把機會讓給了她身後的一個小男孩,她沒有上去。
真是的,連死神也不收嗎?
小魚自嘲地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睡着。
天很快就要亮了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還要去面對太陽呢。
太陽下的她,是一條潛伏在波光嶙峋的水底的小魚,自由穿梭於水草中,沒有人抓得住,也沒有人看得到,她那和水流混爲了一體的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