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沈英傑的日子很難過。
沒有人敢對他表示出一絲一毫的不敬，就連小魚，也忍着性子畢恭畢敬地對待他。但凡有他出現的地方，就會變得一片死寂，哪怕在此之前他們聊得有多麼熱火朝天都好，沈英傑一來，什麼話題都會被愣生生掐住。
沈英傑很無奈。
可是現在連言在右也刻意對他畢恭畢敬了，哪怕沈英傑對他說“臭小子你魔障了吧”，言在右也只會乖乖點頭回答“是，您說的對。”
欲哭無淚。沈英傑只好一個人默默地蹲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到吃飯的時間，就不下去。
好吧，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跑到這兒來是幹什麼的，丟下那一堆爛攤子不管跑過來結果白白給自己找不自在。
正仰躺在牀上想着是不是應該訂機票回國，他的房門便被人敲響。
嘆口氣，沈英傑翻身起牀，拉開房門。
“嗯？”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芳芳後，沈英傑愣了一下。“怎麼了？”
芳芳擡眼看了看他，旋即便又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我來叫您下去吃飯的。您快點兒下去吧。”
話說完，芳芳擡腳剛想走，卻被沈英傑拉住了手臂，直拖進了房裡。
“哎呀！你幹什麼！”芳芳背抵着門，一臉驚訝地看着他。
沈英傑雙手撐在芳芳的臉側，無奈地看着她。“我說，別整我了成嗎，我那天就是被那小丫頭氣着了才口不擇言，能不能別鬧了？”
芳芳使勁兒憋住笑，故作嚴肅道：“我們哪裡敢整您呢，您可是我們幾個的金主……”
“算我求求你了小姑奶奶，就原諒我那天的口不擇言吧成嗎？”沈英傑一臉痛苦的神色。“我這跑過來是想過幾天舒坦日子的，你就別折騰我了，不累嗎？”
“那你回國啊。回去做你的沈先生，不是很舒服麼？”芳芳仍舊在嘲諷着沈英傑。
沈英傑無奈，鬆開手退後幾步坐到牀上。
“不想回去，回去了，也沒有地方可去。”說着，沈英傑笑着看了看芳芳。
“對了，有件事兒還沒告訴你呢，關於沈蘭澤的，你想聽嗎？”
芳芳不自在地撇撇嘴。“你要說就說，誰攔着你了？”
“唉。”沈英傑嘆口氣。“沈蘭澤，不是我兒子。”
“啊？你開什麼玩笑？”芳芳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說真的，沈蘭澤根本就不是我兒子，楊琳也不是我女兒。我頭上頂了好多綠帽子，怎麼辦？”
芳芳愣了半晌，才緩緩道：“你那是活該。”
“有時候回頭想想。”沈英傑笑了笑。“活了這麼多年，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先下去吃飯吧。”芳芳輕聲道。此刻屋內的氣氛尷尬得有些詭異。
沈英傑搖搖頭，一頭躺倒在牀上。“算了，今晚就不吃了。你們吃吧。我懶得下樓了。”
芳芳只好靜靜地拉開門退了出去。
沈英傑狀似百無聊賴地躺着，心底卻泛着酸意。
翌日早晨，他在一陣嘈雜聲中醒來。睜開眼迷瞪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有人正在敲着他的房門。
大喇喇地下牀走過去拉開門，他揉着眼睛問道：“怎麼了這是？”
“大叔！”芳芳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媽又出事兒了！”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沈英傑給嚇醒了。
“你等會兒，我去穿件衣服。”
轉過身，拿起一件外套套上，兩人拔腿便跑了下樓。
韓女士正窩在沙發上哀吟着，一旁的小魚和言在右急得團團轉。
“叫了急救車沒有？”沈英傑急急問道。
“叫了。”言在右道。“不過那邊說可能要半小時才能過來。”
一邊的芳芳早就哭成了個淚人兒。“怎麼會這樣呢，不是好了嗎？”她的淚水一顆顆砸在韓女士的手背上，然而沈英傑看在眼裡，卻覺得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然而韓女士的表情卻甚是平靜，她艱難地擡起手，爲芳芳抹掉淚水。
“傻孩子，別哭了，你媽我這大限啊恐怕是將至了。就別再爲我
忙活啦，乾脆就讓我去了吧。”
“媽！你別瞎說！”芳芳的淚水流得更兇。
“傻丫頭。”韓女士放下手，眼睛裡閃爍着不知名的光芒。“媽累了。別再折騰媽了，好嗎？”
一句話說得幾人都愣在了原地。
“媽這一輩子……都是苦的。以前爲了你，一直硬撐着倒也覺得不累，但是現在你都大了，沒了媽，也會過得好好的。是不是？就讓媽媽自私一次吧，孩子。”
“媽你是不是沒吃藥？”芳芳恍然大悟般，握住了韓女士的手。“你沒吃抗排斥的藥是不是？”
韓女士不說話。
芳芳顫抖着，淚水鋪滿了整張臉。“我不許你丟下我，你怎麼可以丟掉我啊，你是我媽媽啊，你不能走，不能丟掉我……”
除了芳芳的哭泣聲，屋內再也沒有別的聲音，直到過了好久，小魚才訕訕地開口道：“芳芳，不如，就讓阿姨走吧。”
“你在說什麼？”芳芳的聲音淒厲得不似她自己。“不要胡扯好不好！”
沒有人敢再講話，都是訕訕地看着發生在眼前的一切，直到方纔叫的救護車來到外面，衆人才如夢初醒般拉開情緒已然崩潰的芳芳，將韓女士送上了車。
韓女士又一次進了急救室。
而他們一行四人則都是呆呆地坐在走廊等着，沒有人說話，就連芳芳，也停止了哭泣在發呆。
沉默持續了好久，直到芳芳的眼睛裡，又蓄滿了淚水。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芳芳顫微微地開口，每說一句話，臉上就會砸落一顆淚水下來。“爲什麼，這一切會發生在我身上？難道這不是電視劇裡的情節嗎？”
她擡起臉，看着其他的人，希望能夠得到迴應。
然而回應她的，卻只有無窮無盡的沉默，以及那洶涌而來的壓迫感，把她從自己的幻想中猛地壓到現實裡去。
芳芳彷彿聽到，她的耳邊，有人正在對着她說話：“接受吧，承認吧，這一切，都是真的。面對現實，你就快快束手就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