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之事還在解決,只等那邊消息,便可對大漢全民進行種牛痘。
但實際上大漢大多數國民,對這次的天花爆發並無多大恐慌。
大多數人,都是兒時已經挺過天花的,而二次感染天花發病的概率,要比天上掉餡餅還要小。
奚政所擔心的,是冬時會有一場嬰兒潮。
就算牛痘法行不通,也能趁早將這場天花鎮壓下去。
畢竟新生兒太過於虛弱,能更晚得天花,便是好事。
奚政記得自己得天花的時候,不過是三年前,那時自己已經十二三歲。
這個年齡段,加上從小衣食無憂的生活,已經有足夠的抵抗力硬扛天花。
這些事情,奚政再焦急也沒有什麼用,一切都交給太醫捨去操心。
一整天的出訪,讓奚政精力憔悴,回宮後連奏摺都沒有看多少,就這麼在御書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正準備上早朝的時候,嚴甫才告訴他,齊魯那邊昨晚便來了使者。
爲了不打擾奚政休息,昨晚便沒有通知,直接讓使者先在驛館住下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忍不住對李元芳道:“元芳,此時你怎麼看?”
李元芳肅然道:“齊魯兩國使者一同前來,必是有事求助我大漢,這也說明了,大漢如今在整個神州,已今非昔比。”
奚政點了點頭,李元芳說的不錯。
自大漢淪爲郡國以後,整個神州的諸侯大事,便再無漢國的位置。
在國際上的各種來往,漢國這些年一直便被限制在這小小的鹹州。
整個鹹州,除了燕國,基本上已經被天下諸侯所遺忘。
這還是五十年來,漢國第一次被鹹州以外的國家記起,並派遣使者前來。
奚政並不打算在朝會上面見二人,而是準備私下親自接見。
……
偏殿內,田滄和姜或二人相對而坐。
二人連茶也不喝一口,就這麼互相干瞪眼,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
在二人眼中,都燃燒着火焰,都恨不得將對方一口吞沒,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田滄和姜或,分別是齊魯的王室子弟。
齊魯之間的恩怨,還要從六十年前說起。
原本魯國獨據渤州,是天下間首屈一指的大國,甚至連當時的周商都無法比擬。
七十多年前,第二代魯王姜昇乃是百年難遇的雄主,勵精圖治。
立下十年休養生息,十年征戰天下,十年一統神州,十年威震四海的豪言壯語。
而事實上,憑藉當時渤州的人口和國力,他也做到了第一點。
以當時魯國的國力,天下無出左右,諸侯爲之驚惶。
以當時周商爲首的國家,便聯合打壓魯國,號召天下諸侯組成聯軍攻魯。
響應的諸侯共有十八路,號稱大軍五十萬,浩浩湯湯開往魯國。
十八國伐魯,幾乎世人都以爲魯國快要滅亡的時候。
魯王姜昇親自出馬,與柱國大將軍田邢在中州和渤州的邊境上,以十五萬人大破十八國聯軍。
一時間魯王姜昇威震神州,天下諸侯莫不敢從。
當時十大名將中,魯國獨佔其三,而這三人中,前二便是魯王姜昇和魯國大將軍田邢。
就在兩年後,休養完畢的魯國即將北上滅燕,開始行第二個十年計劃之時,魯王姜昇突然舊疾發作而死。
作爲八十年來最有可能一統天下的君王,因爲孃胎裡帶來的虛弱身體,最終英年早逝,年僅二十九歲。
姜昇沒有兄弟,膝下唯有一不到三歲的王子。
重病在牀時,他只能將國家託付給最信任的柱國大將軍,亦是兒時的玩伴田邢。
最終田邢成了託孤大臣,加封齊國公,攝魯國軍政。
田邢本來也是赤誠一片,但這片忠誠,對的僅僅是姜昇個人,而非魯國。
一月後,商國趁國喪之時,聯合燕國陳兵邊境,田邢率大軍出征。
然而行至一半,便得知商燕聯軍已聞風而逃。
沒有仗打,下邊的軍士皆有些抱怨。
一些忠於田邢的家將,有些不服國君只是個三歲小兒,便強行給田邢蟒袍加身。
不得已之下,田邢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當上了齊王。
不過田邢也並非忘恩負義之人,只是將渤州東北五郡據爲己有,並承諾自己在位時不會與魯國興兵。
田邢如此做法,沒有將魯國徹底取而代之,倒算是有情有義。
不過短短十幾年,田邢便撒手人寰,而他的兒子繼位後便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一統渤州。
從小就聽着田邢叛亂之時的小魯王此時也長大,早就積攢了十幾年的怒火。
就這樣,於大漢1042年,齊魯第一次興兵交戰,從此戰亂不止。
此番前來漢國,自然是因爲漢國幾乎把持着整個鹹州的養馬地。
整個渤州地勢雖爲丘陵,但戰馬卻依然不可或缺。
除了漢國,想要大規模獲得戰馬,便只能找契丹人了。
但契丹與齊魯之間,同樣隔着一個漢國,何必捨近求遠?
而且,漢國如今崛起,若能得到支持,說不得就會將兩國的天平打破。
如今齊魯之間各方面都在伯仲之間,兩國君王亦是野心勃勃之人。
不過算起來,現在的魯王姜旻是姜昇之孫,而那齊王田耽已是曾孫輩。
論各種手腕,齊王略顯年輕,而姜旻三十多歲正當年,正所謂薑還是老的辣。
田滄許是瞪得有些累了,閒來無事,終於開口打破了沉寂。
他冷笑道:“漢國如今與燕國交惡,我齊國亦是與燕國接壤,以漢王聖君之名,不會想不到其中利害。”
田滄的意思很明顯,無非是告訴齊國的底氣所在。
齊燕接壤,能夠與漢國直接達成軍事利益。
若讓漢國硬要選擇一個盟友,齊國的勝算要比魯國大上許多。
姜或面色不變,不甘示弱:“倒是貴使異想天開了,漢王既有聖君之名,豈會因這點蠅頭小利而與我魯國交惡?”
“你齊國與燕國一同,被漢魯圍在狹小之地,東邊則是大海,毫無出路,燕國數十年沒有興兵,恐怕士兵們連血都未曾見過。”
田滄臉色微變,隨即輕笑一聲:“你魯國好大的口氣,居然妄想與漢國聯合滅齊燕,莫說漢燕實力相當,便是以你魯國是漢國的亂臣賊子,奚家便不可能與爾姜家結盟。”
姜或嘴角上揚,似笑非笑:“田滄啊田滄,你若要提陳年舊事,難道便忘了,當年你的祖父,是如何欺負我魯國的孤兒寡母了麼?!”
聞言,田滄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道:“若非太祖老人家念及情義,你魯國早已蕩然無存!”
姜或眯着眼,冷聲道:“未曾一統天下,便敢稱宗道祖,便是我的祖父,也未曾敢如此。”
自大漢崩壞以來,諡號早已亂了套不說,一些諸侯就連廟號都敢隨意戴上。
田滄嗤笑道:“便是敢了又如何?你姜家敢叛了大漢,自立爲國,並擅自稱王,卻連小小的廟號也不敢冠上?”
姜或正色道:“當年曾祖脫離自立,乃是天下大勢所趨,曾祖早已留下規矩,只要大漢還在一日,便不得僭越稱帝,更不得私加廟號!”
田滄聞言,嘲諷道:“而姜昇,卻是妄想一統天下,第一目標便是鹹州,其又將大漢放在了何處?”
姜或面色肅然:“天下有功德者居之,但對於前漢,我魯國依舊尊崇,稱天子也好,稱帝也罷,都需奚家之人親自禪讓,此乃漢禮!”
田滄還想說什麼,一道清朗的聲音驟然響起:“姜家對漢禮之尊崇,孤早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