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屈律光對熱乙盧野的提議一點都不感冒,他用手指撓了撓臉上絡腮鬍,揮了揮馬鞭。
“用不着如此,這些百姓以後都是咱們契丹的子民,既然王上下了令,咱們也應當遵守纔是。”
話音落下,熱乙盧野他們都覺得自己聽錯了:你之前縱容咱們,那又是怎麼回事?
屈律光對他們的古怪神情直接忽視,直接吩咐下去不得騷擾百姓,若有違反,當以大遼剛剛頒佈的軍令處置。
他當然不會直接對他們說,之前他之所以縱容。
無非是想讓屈律大石或者屈律琮見他不遵守紀律,然後把他調回去。
但現在看來,他們都心如明鏡,直接當做沒有看到。
他笑了笑道:“神州之人都說我等是坐井觀天,他們神州富有九州四海,我等東胡也不過是八荒之一罷了。”
“唯有像曾經東胡一樣建立國家,建立制度鼓勵生產,我們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而不是像那些部落聯盟一樣曇花一現。”
“將神州之民化爲我等百姓,這便是高瞻遠矚。”
旁邊的熱乙盧野連忙提醒道:“以往草原上的規矩,不都應該是將六歲以上的男丁都殺死麼,將來這些百姓,難保不會叛亂。”
屈律光看了他一眼:“你懂什麼,自先王以來,和太后一起就定下的這條規矩,事實也證明了,近些年來我們契丹越來越強大。”
“不說曾經,就說十多年前,我們年輕尚小的時候,可能夠想象,我契丹竟然能同時出動十萬人馬?”
一旁的納錯覃點點頭,笑道:“確實如此,在這等秩序下,各部落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小,其樂融融,恐怕等到我兒子像我這麼大的時候,我們納錯部,也能成爲萬戶了。”
熱乙盧野卻是搖了搖頭:“十萬大軍那又如何,不也懼怕漢軍如虎麼?”
納錯覃聞言一窒,屈律光更是面色一寒,看向熱乙盧野:“盧野,注意你在說什麼,別以爲你是熱乙木的叔叔,我就不敢治你動搖軍心之罪!”
熱乙盧野冷笑道:“偏將軍好大的威風,在城南五里,便有區區五千漢軍,你卻只敢守在這驊州城中。”
屈律光咬了咬牙,沉聲道:“不過是區區五千漢軍,這便去收拾了又當如何?”
他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就不在城中休息了,趁着這個時候漢軍還沒有防備,咱們主動將這一鎮兵馬吃掉,到時候王上也會重重賞賜我等!”
熱乙盧野的話雖然難聽,卻給他提了個醒。
他現在手握重兵,足足兩萬人,而漢軍在關外駐紮的,僅有一鎮兵馬。
兩萬對五千,還是騎兵對步軍,其優勢不言而喻。
當下,他決定,直接吃掉這一鎮兵馬,立下對漢國的第二大功。
至於那第一大功,便是他對霍去病的戰鬥。
聞言,熱乙盧野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點了點頭。
他之所以得罪屈律光,不也是爲了能夠吃掉這一鎮漢軍,從而獲取功勞,得到賞賜嗎?
在屈律光的命令下,兩萬人竟是掉了個頭,直接往南而去。
由於遼河的滋潤,遼西是樹林和草地結合的地形,但還算開闊,也極爲適合騎兵作戰。
在走了大概二三里路,道路左側的林中卻響起了一陣弓弦拉動的聲音。
弓弩上簧的聲音驚動了衆人,伴隨着箭矢的嗖嗖聲,走在前頭的奴隸兵瞬間倒下了十幾個。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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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着本部兵馬走在前面的納錯覃一邊勒住戰馬,一邊派人走到前面去查看情況。
跟在後面的屈律光和熱乙盧野也被箭矢入肉的聲響驚動,各自也派出了人去前面查看。
那些走在前面的奴隸兵正好起到防止埋伏的作用,這些人的死活他們當然不在意。
而是這些動靜,本就是奴隸軍走在前面的妙用。
一衆騎士打馬向前,隨後很快便帶來了消息。
“稟告偏將軍,前面碰到了零星漢軍的埋伏,應該是他們的前哨,在射死了幾個奴隸後,就往林中逃竄了,一些兒郎們已經追出去了。”
“漢軍前哨?”
屈律光朝前方看了看,又四顧了一番,隨即皺眉道:“不過是一些小小前哨,不要去追了,這些人無非是想拖住我們行軍速度,去給他們的將軍通報。”
隨即他又回頭吩咐道:“納錯覃,讓你的人去前面探着,並看好這些奴隸,不要出了什麼差錯。”
“是!”
一時間,幾十騎作爲斥候一下子都朝前面奔了出去,同時接二連三而下達着屈律光的命令。
不一會兒,斥候回來彙報:“將軍,前面發現一座小邑,卻是沒有漢軍駐紮。”
沒有漢軍?
三人頓時覺得有些意外,遼西的這些小邑雖說不大,可怎麼說也是能夠作爲小型堡壘存在的。
這漢軍既然駐紮在關外,作爲步軍,沒理由不會利用起來。
在遼西這樣較爲開闊的地形,這些小邑也好,還是一些聚落點形成的建築,都是極爲重要的戰略位置。
帶着一肚子困惑,納錯覃在屈律光的授意下,率領一些士兵進了前方的小邑。
果然如那些斥候所說,這個小邑里居然連一個人也沒有。
納錯覃對此不敢置信,乾脆帶着兒郎們,並指揮着奴隸兵挨家挨戶地搜查。
搜了半天,卻是連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米糠都沒有看到一粒。
從地面上的痕跡看來,此處肯定是駐紮過軍隊的,而且一定不是馬軍,因爲都是一些腳印。
而現在看來,這裡的東西,就是一張桌子,也給漢軍搬走了。
“這漢軍不是很富有麼,怎麼連這些桌凳都要拿走?”
納錯覃本來還想着搜刮一番,結果看着空空蕩蕩,連老鼠都不願意來的小邑,不禁一肚子火。
“連一個人都沒有?”
聽到納錯覃帶回來的消息,屈律光不禁一陣無語。
之前還在白熊城的時候,這些漢軍不都到處都有麼。
就是在這些小邑中,對他們的兒郎造成了許多損失。
難道這鎮漢軍已經退回了雁門關,以至於他們都沒有發現?
熱乙盧野開口道:“要不咱們再往南看看?”
屈律光也是點點頭,既然沒有漢軍,便下令全軍繼續向南出發。
根據他們的情報,這鎮漢軍的主力,駐紮在驊州城南十五里的地方,在那裡有一處滾石坡。
而這滾石坡地形有些雜亂,對騎兵來說有些不太適合行走,也是一個絕佳的防守之地。
剛走了沒有多久,前面的納錯覃就又打馬回來,指着前面對屈律光說道:“偏將軍,前面有一處古老官道,兩側都是比較茂密的針葉林,我們要不要從這裡過?”
屈律光看了一眼他,忍不住道:“你是怕漢軍埋伏?”
納錯覃漲紅了臉,點了點頭:“之前我帶着部落的人有出來跟這漢軍交鋒過,這些人端得狡猾。”
屈律光帶着一絲責怪之色:“你倒是有臉說,那一戰差點讓你自己都回不來,若非我派人接應,再仗着這龍門軍都是步軍,恐怕損失還要更大。”
納錯覃撓了撓頭,正準備說什麼,卻是被熱乙盧野打插話道:“那漢軍怎麼可能知道我們臨時起意的動向,不必擔心!”
屈律光采納了熱乙盧野的建議。
畢竟他連吃掉這股漢軍的念頭,都是臨時起意,這漢軍又怎會察覺,還專門做出埋伏佈置。
衆人再度向前,倒是納錯覃有些心不在焉,畢竟之前他跟這幫刺蝟一樣的龍門軍交過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的便是納錯覃。
那一戰,他帶着一百多兒郎,被二十幾個龍門軍埋伏,硬是差點沒能回來。
過了這片針葉林,就是一條名叫黑牛河的小河,再不遠處,便是他被龍門軍埋伏過的地方。
他心中,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